穆十四娘捞起放在另一侧坐椅上的外衫,怎么都不能当着他的面自如地穿上,洛玉瑯见她纠结难堪的模样,二话不说,从怀中抽出手帕,直接将自己的眼睛蒙上了。
穆十四娘恨恨看着他,动作倒是没含糊,以最快的速度将外衫穿好,直到穿上了鞋子,寻不到束头发的簪子,才开口问他,“簪子呢?”
洛玉瑯这才扯下蒙眼睛的后帕,慢慢折好重新塞入怀中,再从荷包中摸了根簪子递给了她。
这段时间为扮男装,用的本来就是洛玉瑯的发簪,只是平白地又换了一根,自然是要问上一句的,“我原来那根呢?”
“不会丢。”洛玉瑯似乎猜得到她会问什么,“房间里的东西,我都收在一处了。”
“青荷呢?”穆十四娘有些奇怪,这种事什么时候要他亲自动手了?
“她与青蓿,都留在东周了。”洛玉瑯说得轻描淡写,穆十四娘却听出了不同,“你不是说东周已经事了吗?”
“他们有私事。”
穆十四娘想到青荷所求之事,没再多问。
觉得摊开的被子实在有碍观瞻,穆十四娘折好之后,就放在了原处,洛玉瑯却觉得穆十四娘是有意作为他们之间的阻隔,一脸不情愿地将被子推到了穆十四娘的背后,如此一来,她只得紧挨自己坐了。
穆十四娘再次见识了他的小气,无奈地看着他,洛玉瑯挑眉问她,“还没长记性吗?”虽然洛玉瑯又开始在意,穆十四娘心思却不在这里,“南唐之事,你是如何打算的?”
洛玉瑯见她又旧事重提,“东周让他们占了便宜,南唐自然不能再让他们如愿,如你所说,总要立个标杆,也好隔山震虎。”
“那不如我们回转吧,毕竟我最熟悉,陡然间换了人,怕朱二公子会心生疑虑。”洛玉瑯却冷冷看着她,“跟着你的人,我都留下了,若还不能取信于他,说明他并不足以取信。”
“你答应过我,让我在南唐开绣坊的。”穆十四娘闷闷说道。
“你也答应过我,会好好待在府里。”洛玉瑯也冷冷回道。
“说到底,你还是打算像最初那样,将我关起来。”穆十四娘的话,越发令洛玉瑯在意,“与我同行,就让你这样难受?”
“我不想这样无所事事。”穆十四娘有些气急败坏,刚尝到些乐趣,就被他生生掐灭。
“你不会得空的。”洛玉瑯的话又让穆十四娘燃起了希望,“什么意思?”
“我最烦看帐本,这段时间发现你有看帐本的天赋,而且总结得也很到位。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保证你有看不完的帐本。”
发现穆十四娘呆住了,越发在意,“你既然心心念念南唐之事,爷就如了你的愿。保证让你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不喜欢吴越。”穆十四娘嘟囔着。
“我知道,你喜欢南唐。”洛玉瑯冷冷回她。
“其实我去后周也可以的。”穆十四娘心想,青荷也在那里,要是洛玉瑯肯答应,去后周看看也不错。
“呵,我怕到时候再来个什么公子,千里迢迢,等我赶过去,你早就背信弃义,舍我于不顾了。”
“你我都这样了,哪还会有那样的事发生?”穆十四娘觉得他十分不讲理,“再说,我以男装示人,谁会多想?”
她说得理所当然,洛玉瑯却有些尴尬,张望了下窗外,“饿了吗?快到正午了,今日天热,待会就会歇脚。”
“如果求你,才会让我再回江宁府?”穆十四娘还是不想死心。
“今晚会停在宣州,你不是喜欢‘九酿馆’吗,晚间就在那里吃,如何?”洛玉瑯仿似没听到般,自顾自安排着。
“你就不能对我有些信任?”穆十四娘越想越气恼,可是任她如何气鼓鼓地看着洛玉瑯,后者都熟视无睹。
“说到底,你还是轻看我,认为我是女子,难以成事。”洛玉瑯终于答话,“成事之后,又能如何?”
“你不能过河拆桥啊。”穆十四娘摆正坐姿,“自然是留下来,继续当大掌柜啊。”
“连我这个新任的家主,他们都未放在眼里,你又凭什么服众?”洛玉瑯觉得自己有些太放纵她,才使得她开始不知天高地厚。
“正因为如此,才应该回去江宁府,好好整顿一番。”穆十四娘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借机清扫一遍,贪腐的人再多,总有想法不同之人。只要用对了人,此消彼长之后,自然一番新气像!”
洛玉瑯默默看她,不知心里在想什么,等她说完瞪着自己,才淡淡回了句,“还有一句话,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凭什么认为,初识的朱二会有能力助你?”
“我从不曾将希望放在他身上,他既然有心投靠,我为何不能借着他多了解些实情?”
“洛府整顿风气,从不需外人插手。”洛玉瑯见马车已经停靠路边的林中,起身下了马车。
穆十四娘闷闷坐在车内,思量着洛玉瑯刚才那句话,最后强迫自己站在他的立场,终于理解他家丑不可外扬的苦衷。
刚刚想通,洛玉瑯就上了马车,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热过的饼子,汤还未好,你既然不愿下车,待会我端给你。”
饿到这时,穆十四娘也没客气,尝了一口,“没有甜的吗?”
“除了你,青荷不在,没人喜欢甜的。”洛玉瑯看着她,“每日糖块不离身,当心伤牙。”
“我不喜欢吃肉饼。”听她还在报怨,洛玉瑯拿过她手里的肉饼,撕了几下,又重新递回给了她,自己则将撕下的塞进了嘴里。
穆十四娘看着手里支离破碎的肉饼,他确实贴心,将中间有肉的都帮她吃了,“青荷不在,车上没有小食,你不吃,就要饿到晚上了。”
“我真的不想回吴越。”穆十四娘明白了他的想法,不再强求,但她也想让洛玉瑯明白自己心中的想法。
“如果你不介意,我保证一个月内让他们三个离开京城。”洛玉瑯语气轻松,眼神笃定。
“十五郎婚期未至,他们怎么可能离开?”穆十四娘提醒着他。
“招附马,又不是娶媳妇,难道还想让芜阳给他们行礼不成?”洛玉瑯说完,觉得有些失言,略显尴尬地看着穆十四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