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玉瑯虽然点了头,情绪却不达眼底。
两个人闷闷回了别院,盛不悔已经开始学习练桩,有护卫见了洛玉瑯,上前回禀,“家主,不悔说,如果她能坚持一炷香,便让我收了她为徒。”
洛玉瑯情绪低落,根本无心于此,敷衍地点了头。
穆十四娘见盛不悔脸上尽是汗滴,双腿明明已有些颤抖,却咬紧牙关,双手握拳,勉力坚持。
双目直视前方,就连她与洛玉瑯进来,也不见她分神片刻。
而院中的一炷香,尚有小半未燃尽。
洛玉瑯牵了她的手,“人各有志,你既已决定成全她,便由她吧。”
等到了第二日,再出发时,盛不悔已经神清气爽,依旧简洁的男装,坐在后头拉行李的马车上,与车夫相谈甚欢。
等护卫来报,果然是昨日目的达成,怪不得这样欣喜。
“你当放心了。”洛玉瑯匆匆扫过一眼,对穆十四娘说道。
穆十四娘不知是喜是忧,这世间哪有小娘子真心愿以男儿行走世间,无非各有隐衷罢了。
不过,现在她决定成全二十一娘,不论她学成之后,会如何去寻仇,那都是旁人的因果。
“等她学成之后,若是能留在你身边,也是个极好的护卫。”洛玉瑯上了马车,顺口说道。
穆十四娘却与他想的不同,“随她吧。”
“我怎么觉得,你似乎羡慕她?”洛玉瑯挑了眉问她。
穆十四娘老实承认,“确实有几分。”
“嫁予我不好吗?”洛玉瑯语气平常,穆十四娘却不得不多想些,“自然是好的,我不过说说而已。
“我可还记得,你曾心心念念要嫁予贩夫走卒。”
穆十四娘直接皱了眉头,自从昨日见了墨师傅,那满院子奔跑的小子就让他沉闷了整晚,看来到现在都没有释怀。
只得轻叹一声。
洛玉瑯终于不再纠结,回了院子,径直去了书房。
穆十四娘知他有心事,故而他一连数日待在书房,也没去打扰。
只他突有一日,说要出城一趟,穆十四娘因木花坊有事耽搁,无法陪他成行。
满含担忧看他只带了数个护卫骑马越行越远,希望他外出散心之后,能稍稍放下心结,与自己一样顺其自然。
洛玉瑯出城之后,直奔烟霞观,他怎样都参不透,为何会如此。
谁知弘阳道长见了他,表情复杂,似乎对他的突然造访,也有几分迷惑。
“道长,冒昧来访,唐突了。”洛玉瑯将他的情绪看在眼里,最后全当自己是个不速之客。
弘阳道长起身拱手,“洛家主客气,请。”
两人依旧相向而坐,饮茶间,寒暄了几句之后,洛玉瑯开门见山,提及了自己的困惑。
弘阳道长表情越发奇怪,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哼,半鬼半妖之徒,还在妄想子嗣!”一道讥屑的冷言在门外发出,洛玉瑯即刻拧了眉,转头看去。
只见弘阳道长的师兄推门而入,其后跟着的居然是无名道长。
这位师兄进门之后,立刻恭敬地迎了无名道长入内,“师叔,请。”
无名道长的眼神始终停留在洛玉瑯身上,眼神中俱是疑问,更有可惜之情。
洛玉瑯终于明白为何今日弘阳道长给他的感觉如此奇怪,如今三人在屋内成鼎足之势,气氛诡异。
他缓缓起身,依旧和无名道长,以及那位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厌恶的师兄拱手行了礼,之后淡然而立。
“你如何知晓我在此处?”无名道长率先开口,打破了屋内的沉默。
洛玉瑯于他三人的架势有些介怀,便有意保持了沉默。
“我师叔问你话呢。”师兄于他的态度十分不满,语气极不好听。
洛玉瑯依旧淡然看了他一眼,而后望向无名道长,“心中困惑难解,也无其他处可去,想着弘阳道长曾鼎力相助,让我逃脱劫难,故前来一问。”
“哼。”师兄必是想起了他方才和弘阳道长吐露的言语,脸上尽显鄙夷之色,忍不住出声。
“你天资聪慧,悟性极高,当早有定论才是。”无名道长答道,看向他的神情倒是没什么变化。
“未有引路基石,一切俱是盲人摸象,不明就里。”洛玉瑯虽觉察出今日气氛不对,但既来了,若能求得几句见解,或许能让自己豁然开朗。
无名道长答道“你应当能人所不能,早不同以往才是。”
洛玉瑯坦然点头,“毕竟是个机缘,自然与以往的我稍有不同。”
师兄又冷哼了一声,“师叔,莫再与他空谈,由着他诡辩,让我先试上一试,他自然原形毕露。”
洛玉瑯看着他即刻拔出的桃木剑,心中有些懊悔,自从顺利办了几件事之后,便不再佩剑不离身,今日只赤手空拳,若他们三人真翻了脸,自己能否顺利出得了屋子,呼叫山门外的护卫。
弘阳道长见他依旧淡然而立,觉得若都像师兄那样,好像不太正道。
“师兄,他尚未作恶,况且师叔在此,稍安勿燥。”
弘阳道长的话让洛玉瑯回头看了他一眼,弄清他的意图后,拱手以示谢过。
“弘阳道长所言极是,我如今一头雾水,各位若真知道些什么,不妨实言以告。”
无名道长再次开口,“夺舍之人,魂魄便不再附身。你能让它散去修为,唯有一解,你即是它。”
洛玉瑯看了眼举着桃木剑,十分戒备的师兄,“我的魂魄由此至终从未离体,得数位道长相助,让我阴差阳错,成了如今这副面目,洛玉瑯感激不尽。若说我有何不同,那便是弃佛从道,于世事越发淡然。”
他话音刚落,师兄嗤笑出声,“心心念念子嗣之事,还妄称淡然处道,真是可笑。”
洛玉瑯依旧坦陈以告,“子嗣一事,并非为我一人。”
“洛府早有长孙,你若真是洛玉瑯,岂会如此急切求子。”师兄似乎一语中的。
洛玉瑯自然不能实言以告,“内子生长子时,我并不在府内,累她听了不少流言。此事一切在我,自然不能让她受此无妄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