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马呆立片刻,正欲离开寻人,却听得不远处笛声轻扬,且越来越清晰,我牵着追电往笛音处寻去。
初听之下,笛声轻缓和煦,如孩童咿呀稚语,娓娓道来,俄而又轻盈灵动,活泼松快。我侧耳倾听,不自觉的就有熟悉之感。
越往前走去,笛声越发跌宕起伏,那掩饰不住的欢欣甜蜜,即使我这五音不全之人也能深深感受,于是驻足不前,一人一马静心凝听。
那欢喜幸福之音终归不能久住,一个回旋之下,曲调孤寥清寂,闻之却使人深为沉重。
我缓步徐行,脚步轻柔,生怕打扰了林中之人的雅兴。那笛声在孤寂之后又转高亢,如风起潮涌,狂波怒浪,似是不甘屈从命运,奋起反抗。我正听得激动兴奋处,笛声却急转直下,悲凉刺骨,那深沉的心伤瞬间击穿了我的泪腺,眼角居然无声泪下。
笛音袅袅,渐渐淡不可闻,那满腔的喜怒哀乐似乎都将归于淡泊,最后只闻余音绕梁。
竹影横斜,眼前紫裙女子倚竹而立,素手纤纤,一支莹白骨笛贴在丹唇,更显的肤若凝脂,唇比丹朱。她赤着一双雪足,却不如往日一般显摆晃悠。
不是涟流雪又是何人!难怪我初听之下便觉熟悉,现在更是随着笛音感伤落泪。
充足明媚的阳光照得她越发光彩照人,她只静静立于原地,便仿佛透亮了满林竹光。
她倏地展颜一笑“呆子,怎的没来由哭什么,总是像个小孩一样傻乎乎的,那可怎么好?”
这一笑天地似乎也为之变色,宛若春华秋菊,流风回雪。
尽管习惯了她的祸国妖颜,我仍禁不住一瞬呆愣。
只听得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冷冷道“说吧,跟不跟我回去。”
我这才注意到一个白衣男子,恍若孤魂野鬼,脸色青绿可怖,肤色惨白,形容枯槁。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仿佛融入了此方天地。若不开口出声,我是决计察觉不到还有一个人的。便是此刻,即使已经察觉到了此人存在,也要集中精神,才能勉强看个大概,神念扫去,更是一片空白。
涟流雪却是理都不理,对我笑吟吟道“呆子,快走吧,此处不是你能久待的地方。”
毫无来由的,我心中竟对这妖女颇为信任,既然她说此地不宜久留,我也信步离开。
不料刚欲转身,那白衣男子就道“我即便千错万错,也还是你的父王,在你眼里,我竟不如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子吗?”又桀然笑道“也罢,我便先来杀了他,再来了结我们之间的事。”
这哪里冒出来的怪人,别人起码都是一言不合才杀人,他这竟是不说话也要杀人!我大惊失色,手刚欲拔剑出鞘,他已身形如电,欺身上前。好快的速度!即使是神念也无法完全感应他的动作,这么快的速度,我居然连残影都不能看清,好在斜刺里一支莹白骨笛拦了过来,只是一息,便听得骨笛主人一声闷哼,显是吃了大亏,那惨白手掌继续向我咽喉探来。
得涟流雪相助,我终于在喘息之间横剑于胸,只是仓促之间,哪能调集齐足够的真气来防御呢,罢了,尽人事听天命吧!
那根细长食指看着毫无威胁,不带一丝烟火气息,不闪不避,直直点在了剑刃之上。
剑指相交,其声锵然,其音刺耳,一股沛然巨力自剑锋袭来,紫火狠狠弹回,撞击在我胸膛之上,一口鲜血自口中抑制不住的喷洒而出,身体被撞击的飞了出去,一连撞倒了数根竹子,才萎靡于地。
勉强忍痛望去,那白衣鬼魂面色古怪,手里拿着不知何时夺去的紫火剑,呆呆凝视,神情似喜似悲。
日上中天,炽风炙面,白衣男子衣袖翻飞若舞,若不是样貌实在渗人,倒可称得上风采动人。
他痴痴地盯着银白剑身,转又定定的注视着我,那双眼中清晰闪过欢喜、痛苦、孤独、失望、悔恨、愧疚、愤怒等诸多复杂神色,最后却浑身颤抖,仰天长啸“哈哈,是他(她),不会错的,就是他(她)!终于可以找到他(她)了!”
还未看到他如何动作,就已被他提了起来,两手紧紧抓住我双肩,剧烈摇晃,“他(她)在哪?快告诉我在哪?”
状若疯癫,言语痴狂。
我被他颠的难受,再加上一击之下便受了重伤,实在疼得厉害,只得断断续续道“不知道。”
他似颇为失望,又颇为愤怒,这次倒不再晃荡我了,一字一顿道“这把剑是谁给你的?”
“不知道。”
他狐疑的对着我看了又看,双肩处两股气流霸道的闯入我体内,快速流遍了四肢百骸,细细探查了体内每一处,同时快速修复了我体内每一处伤势,难道是原身的熟人?看样子对我应该没有什么恶意。
他狂笑起来“不会错的,不会错啦!你是他(她)的血脉,这把剑以前还是我送给他(她)的,哈哈哈,快说,你爹你娘在何处?”
我只得祭出穿越人士的法宝“前辈,大约二十多天前,我便已失忆了。”
“失忆?”他又露出那且悲且喜的神色来“锦娘,锦娘,嘿嘿,一晃想不到已经十八年过去啦。于成飞,你这个蠢货!你连自己都护不住,又谈何呵,锦娘,要是你当初跟我走,何至于此!”
他整个人都形似鬼魅,只有那双眼睛还有人间的温度,若不是那瞳孔中自然流露的诸般复杂情绪,我倒宁愿相信是碰到了一只鬼魂。
他盯着我喃喃自语,继而狂笑道“错了,错了,全都错了,于成飞,你是天下第一号笨蛋!嘿,我涟飞鹤就是天下第一号糊涂虫!”
待他笑声止歇,我忍不住问道“前辈,你知道我父母是谁吗?”
“既已不记得了,还问什么!”他脸色说变就变,瞬间冷了下来“好了,小子,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一边待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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