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后她回过头, 否定自己心里的想法。
怎么可能呢?
先不说鬼域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大,单单就说在学校里,她接触的鬼怪也只有老师他们,但是其他人还是活着的, 他们应该是活着的。
她感到有人在看着自己, 回过头时,陆涟正好把目光移开, 侧脸对着她, 耳朵微微发红。
——
半夜十二点,他们出现在教师公寓里。
今天的任务是在教师办公室拿到班主任的账单。
尤开小声叭叭:“这里班主任也有账单,班主任管账的?”
方棠棠对学校职务不太熟悉, 摇头又点头:“可能兼职吧,这栋学校这么小,老师要做的事情都挺多。”她记得班主任好像兼职管食堂来着。
教师公寓前有一株桂花树,时值金秋, 空气里馥郁花香, 金灿灿的桂花落了一地。
公寓很老旧, 分为上下两楼, 上面还有一个天桥连接, 班主任住的地方在天桥下的一楼。
尤开走过桂花树时,忍不住多看天桥上黑黢的窗户几眼,他和焦霁就是在那里参加疯狂的校长怪谈,但是焦霁没有出来过。他期待灯光再次亮起, 在窗边出现老同学熟悉的脸,可惜事与愿违,焦霁连同怪谈,一起失踪在天桥上面。
方棠棠走下几步台阶, 回头喊他:“尤开?”
尤开连忙跟上。
教师公寓底层像是在土里挖出来的一层,地势很低,凹出来一块,还刚到门口,就感受到扑面而来潮湿的水汽。破旧的门刷着红漆,两侧长满青苔,倒不是老师们不讲究,而是在这种潮湿的地方,很难把植物彻底去除。
一架红漆涂的长椅摆在门口的大厅里。说是大厅,其实一点也不大,也就十来平的一块小空地,供来客的人稍微休憩几分钟。再往里走,就是条深黑死寂的走廊。
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扇紧闭的门,是一个老师休息的房间。这儿的环境实在太恶劣,水汽翻滚,墙角传来嘎吱的声音,几只尾巴拖得很长的老鼠从他们脚边掠过。
方棠棠心脏猛跳,还没有走进走廊,又看见一条黄狗摇摇晃晃从里面走出来。黄狗后腿直立,像人一样两条腿走路,前腿缩在胸前,看到他们时,脸上也露出和人相似的表情。
这种表情很难用语言描述,一副狗脸,偏偏用人般鄙视的神情斜眼看他们,黑眼睛溜溜的,嘴两边的胡须随走动一颤一颤。
看到黄狗的时候,尤开后背蹿起凉意,原来他在的正常世界里,有很多人训练泰迪犬直立行走,或者双手作揖像人祈食,但直立的泰迪和这条狗是不一样的。
训练出来的狗,就算站着,你也能知道它是条狗,但是这条黄狗,只是后腿直立着走过来,就能让人感觉到它是一个人——它实在太像人了,五官神情、走路的姿势,无一不像。
与此同时,方棠棠也在看着这条狗:ovo
黄狗:→_→
方棠棠:ovo
黄狗:→_→
方棠棠看了半天,忍不住开口:“ovo这条狗走路的样子好像教导主任呀。”
他们高中部的教导主任走路也是这样,一摇一摆,屁股一扭一扭,两只手不是垂在身侧,而是总不自然地缩在身前。班上人把教导主任和班主任称作雌雄双煞,每次看到这两个人,必定四下逃开,溜得比兔子还快。
尤开:“哈?”
你们都不怕的吗?看见条深夜学人走路的黄狗,不觉得可怕吗?
方棠棠觉得自己应该怕的,但是狗的模样太像教导主任,她一时看傻眼,居然忘记害怕。
黄狗:→_→
然后它继续屁股一扭一扭地走出教师宿舍,很快就没影了。
方棠棠目送黄狗离开,眼神中不由自主带上几分敬意。
她记得教导主任的房间也在这层,如果这是教导主任的狗,那真是学到主人的精髓。教导主任白天巡逻,黄狗晚上巡逻,都很敬业。
宁薇:“是挺像的,特别是这个表情→_→”
她跟着学了下,忍不住哈哈笑起来,笑得捂住肚子,笑声在教师宿舍回响,尤为阴森。尤开脸色苍白,恨不得冲过去把这小祖宗的嘴巴给堵住,都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了,还笑?就不怕把鬼给引来吗?
但转念想到宁薇可能的身份,他脑袋一缩,不敢说话,悄悄往方棠棠方向靠了靠。
方棠棠四下看:“紫兆还没来吗?”
尤开看表:“也许他早就在里面等,或者就是想掐点过来吧。”紫兆没有提前到,尤开松口气,这样就不用担心任务还没有开始,就死在紫兆的手里了。
宁薇慢条斯理地拿出颗巧克力,把糖纸剥掉,“管他干什么,我们做自己的任务去,反正他要杀的也是大叔,大叔你早点去死吧。”
“薇薇!”
宁薇把巧克力扔自己嘴巴里,不吭声了。
班主任的宿舍在走廊的最后一间,门缝里透出淡淡的光来,是红色的光。
尤开站在大厅口,望向最后那道门,突然之间,走廊两侧的门次第打开,鲜血从中涌出来,铺天盖地朝他们冲过来。
“小心!”他往后面跑。
方棠棠一脸茫然:“你干什么?”
尤开被拉住,再回头看,哪里来的血海,走廊上空荡黑黢,每扇门都紧闭着,和刚才一样。他皱紧眉,刚才看到的是幻象?
那样的恐惧与压迫感也太真实了。
宁薇在旁边冷嘲热讽:“你这也太菜了吧,任务者,就这?”
方棠棠看了宁薇一眼,眼里没有指责,只是担忧,她能感受到宁薇身上日益增长的戾气。女孩眼里的暴戾不受控制般地爆发,从前黑润清澈的眸子里,现在盛满让她陌生的情绪。
而最直观的就是宁薇对待任务者的态度,她几乎不加掩饰自己的反感与厌恶,尤开首当其冲,稍微表现差劲,就会收到一份来自宁薇的冷嘲热讽,还夹杂让他死的诅咒。
好在尤开脾气一直很好,老好人似的,对此不怎么在意,如果和他们组队的是其他任务者,或许早就和宁薇打起来了。
这种态度让方棠棠忍不住害怕,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只是觉得再放任宁薇这样下去,戾气滋生,会伤人伤己。有一瞬间她觉得,无论是宁薇,还是陆涟,都变得让她有些陌生了。
方棠棠停下来,牵住宁薇的手。
宁薇眯了眯眼,刀子般的目光从尤开身上移开,掠过陆涟时,微微一顿,然后垂下脑袋,又怂又凶。
这一切都落在尤开的眼中。
两侧走廊门一扇又一扇,黑色的漆掉了点,露出并不结实的木质纹理。
方棠棠:“找到班主任的账单,我们要先把班主任引开吧。”
半晌没等到人坑身边,她尴尬地攥了攥袖角,“我说错了吗?”
尤开这才敢开口:“班主任的账单,不一定在班主任的房间,任务限制的地点是这栋教师宿舍,按理每间房都有可能出现通关物品。”
方棠棠点头:“是的。但最先应该找的是班主任的房间,不然宿舍有这么多间房,我们没有任何线索和目的,只是乱转。”
她讨论一会,忽然觉得好像只有自己和尤开在认真完成任务:“陆涟,薇薇,你觉得呢?”
陆涟:“我听你的。”
宁薇:“你是对的。”
方棠棠:“……”
她和唯一一个认真做任务的尤开继续讨论要怎么样把班主任引出来,就这么贸然进去找账本,肯定行不通。她想想,“去外面窗户下看看吧。”
于是几分钟后,他们猫着腰出现在班主任宿舍的窗下。
淡黄灯光把坐在窗前人的影子投射在外面地上,意料之内,这个影子没有头。
无头身体端正坐在窗前,好像正在批改作业,钢笔摩擦纸张的窸窣声在寒夜响起。
这个样子要怎么把班主任引出房间?
方棠棠坐在窗下,甚至又想把赵老师叫出来了,她下意识摸摸口袋,心里一咯噔,血色糖果没有在身上。她出来的时候把糖果揣兜里,这样想,也许是赵老师自己不愿意再过来。
昨晚上就已经让赵老师损失一周的自习,如果再来,可能下周所有的语文课都要被替换成数学。想到这种可能,方棠棠打个寒颤,就算她不是很喜欢上语文课,但对着赵老师总比对班主任要舒服。
无头的影子覆盖住他们的身体。
窗户开条不大不小的缝,方棠棠看了会,心里想,如果等会把班主任引开,她和宁薇可以从窗户爬进去,寻找到那本账簿,陆涟少年体型,说不定也能爬进来,至于尤开,就只能蹲守在外面。
尤开会意,点点头:“我去把班主任引开吧。”
方棠棠:“你?”
尤开小声说:“我有个道具,正好适合这时候用。”
身后的黑暗里,传来窸窣的响声,他们回头一看,那条跟人一样走路的黄狗也过来了。
黄狗脸上还是挂满鄙视的表情,看会他们,又看会窗户印出的影子,停了下来。
方棠棠对上狗的眼睛,心里忍不住一阵恶寒,那双深黑的眼睛里包含许多人的情绪,让人看了头皮发麻。
黄狗:→_→
对视几分钟后,黄狗忽然动了,狗蹄子往后刨土,脑袋前仰,张开嘴巴:“嗷——呜——”
狗叫声打破死寂,窗户里的无头班主任猛地站了起来,往窗户外探出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 在我们那边,狗直立走路,是因为被鬼附身,或者啃了人肉。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妈妈曾经说过一个故事,大概是有天晚上她在女生宿舍外面走的时候,看到几个女生很慌张地跑出来,一问什么事,她们说看到一条狗。当时我妈妈还没放在心里,觉得很荒唐,狗有什么可怕的,然后她拎着手电过去一看,那条野狗学人一样在走路,不是宠物狗特地训练的那种直立,而是动作表情都很像人那样,摇摇晃晃走过来。很难想象一条狗脸上会有人一样的表情,但那时候确实就是这样的。我妈胆子超级大的,都有点被吓到了。最后狗就这么→_→走着经过她们,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其实诡校很多地方都是以我爸妈任职的学校为原型写的。我从小在那所学校里长大,虽然神经很大条地健健康康长大,但回想起来,学校确实有蛮多鬼故事的。比如教学楼里有个封掉很久房间,原来是一个教职工住的地方,他家生了婴儿,有次大人站在床上抛婴儿玩,结果忘了头顶电风扇还在转,后来就……还有我读书的时候,余光瞥见窗户外面有个小孩在跑,身影从门口一晃而过,但是我们教室明明就是在走廊最后一个啊!(没错就是404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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