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鬼慌了神。他害怕医生, 可到手的筹码被抢,这哪个赌鬼能够受得了。
他两腿战战,盯着医生的威压说:“你、你还给我!”
医生:“哦?还给你什么?”
赌鬼伸出手:“筹码,这是她给我的赏钱, 不是你的!”
医生忍不住笑起来:“你鬼话连篇, 还想要筹码?刚才那两个断腿的鬼,一个说它有妻, 一个说它有外甥女, 结果你把这两个条件都混在一起来骗人是吧?”
方棠棠:“你骗我!”
赌鬼理直气壮:“骗、我哪里骗了?!我就说他们符合条件啊,又没说到底怎么符合的!”
方棠棠抱紧筹码,咬了咬唇。她还是大意了, 谁知道这赌鬼满肚子坏水,一句真话都不说。那他之前说的那些,又是真的吗?
医生把筹码放回女孩书包,笑了笑, 继续挽着赵老师的手去各个赌桌前玩。
方棠棠:别走!先帮她搞定这个赌鬼啊!
老油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油盐不进, 就朝她要筹码, 但一旦她要他说真话时, 他就嘻嘻哈哈表示,下次一定。
看这样子,下次的下次都不一定吧。
突然,方棠棠眼睛一亮。
“你用的是谁的故事?”清清润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在喧嚣嘈杂的赌馆就像一道清风。老油头转过头去,看见一个少年站在不远处,脸色很白、很冷,瞳孔里流转森冷的光。
不知道为什么, 它的心里忍不住有点怕了,默默往后面退几步。
陆涟刚才默不作声地围着赌馆转了圈,回来就见老油头把女孩弄得束手无策,不由轻轻皱起眉。他走过来,老油头左右转动眼珠子像是想往旁边溜,但没走几步,就听到后面冷冷笑了声。
于是它不敢溜了。
在厉鬼中有一句话,不怕听鬼哭,就怕听鬼笑。鬼笑才是真正的可怕。
所以它老老实实转过身,跟鹌鹑一样,“有有有……有什么事吗?”
方棠棠:“你怎么现在就听话了?”
老油头对上女孩清澈的眼神,磕磕巴巴地说:“因为他他笑。”
方棠棠茫然地睁大眼睛,再看看陆涟。
所以她一直没有问到消息,是因为她没有笑吗?鬼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陆涟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刚才的笑声只是幻听:“你是怎么死的?”
老油头把告诉方棠棠的那个故事再说出来,他被朋友拐入赌博这个大坑,最后赌到一无所有,被人追着给出车祸了,说得凄凄惨惨,连方棠棠也觉得他很可怜。
陆涟:“是吗?”
老油头眼珠子转了转,然后重重点头:“当然是!”
陆涟看向女孩,方棠棠突然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一样,从口袋里拿出那块镜片。
对啊!她怎么就忘了,她还有万能的镜片。
镜片上的鬼魂浑身是水,苍白浮肿。显然不是出车祸死的。她对老油头简直无语了,不知道它为什么这么爱说谎:“你胡说,你明明、明明是淹死的!”
老油头一愣,知道自己被戳穿,只好嘿嘿地笑。
陆涟:“你故事里,让人染上赌博,最后出车祸死掉的‘朋友’就是你自己吧。”
原来这鬼这么奸诈,方棠棠瞪他一眼,心想,自己把朋友害死还不知道悔改,拿着朋友的惨事来糊弄人。如果不是在任务里,她都想把鬼怪叫出来痛扁这只鬼一顿了!
老油头继续讪讪笑。
方棠棠:“所以你说的话没有一句真的,把我刚才给你的筹码还回来。”
老油头厚脸皮地说:“哎呀这不是现在没有了嘛,你再给我两个筹码,我一定赢回来!刚才是运气不好,这次一定赢回来,我向你保证!”
这样的话,方棠棠都听腻了,“我才不要你的保证,你说实话,你到底,”她看着老油头眼角的皱褶,忍不住问:“你是不是不止二十岁?”
老油头挠挠头。
最后这只滑头鬼在他们的逼问下,总算供出自己的实情:他三十二岁,家里没有老婆,只有一个妹妹。但是妹妹很久没回来了。前几天他捞了一笔钱,就想来赌馆大赚一笔。
方棠棠:“等等,你怎么弄到钱的?”
老油头搓手:“总是有办法的,合法合理,我保证!”
方棠棠:“那你有外甥女吗?”
老油头笑着说:“外甥女嘛,没有啊,我只有一个女儿,小小的。”
又不是……方棠棠失落地垂下头,突然想到,黑影的舅舅来到这里的时候,向外面谎称黑影是他女儿,而把他老婆喊成妹妹,这样来看,眼前的滑头鬼正好符合条件。
鬼话连篇,但谎言总是依托在部分现实的基础上,就像老油头一开始用朋友生前的经历来伪装自己,现在又干脆用上生前的谎言。
于是她又问:“那你是怎么死的?”
老油头双手一摊:“走夜路没看见,掉进水里淹死了。”
方棠棠抿嘴,这句话估计又是假话,但猜到老油头就是黑影舅舅,她就把筹码大方给它一点。她想到什么,抬起头问:“你喜欢你的女儿吗?”
老油头嘻嘻笑:“肯定嘛,对吧,谁不喜欢自己的孩子。”
方棠棠慢慢捏紧筹码,本来想给它的,可听到这话又不想了,“你就在外面赌,没有想到自己孩子会怎么样?有没有被人欺负。”
老油头眼睛只盯在闪亮亮的筹码上,“饿不死不就行了,又不是没给她饭吃。”
语气冷漠,没有丝毫关心。
方棠棠:“……你想要筹码?”
老油头连忙点头,一脸讨好的笑。
“你打自己两巴掌,我就给你两个筹码。”
话刚说完,老油头就开始自己扇自己,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啪啪啪扇得脸上肉直掉,可他笑得反而更灿烂,直到方棠棠看不下去喊停。
“这回我扇了二十巴掌,你可得给我二十个筹码。”
方棠棠突然觉得挺没有意思,和心里只有赌的赌鬼谈道理,比对牛弹琴还没有意义。她利索地把筹码给老油头,“给你,都给你。”
也不知道黑影倒多大的霉,遇上这样的人渣舅舅。
老油头拿着筹码,在方棠棠面前就像个没有脾气的孙子,一点都看不出恶鬼的模样,就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陆涟突然说:“那桌下把押大。”
方棠棠偏头看陆涟一眼。
老油头笑起来,抱着筹码乐乐呵呵地走到赌桌前,听他们的话,一把就押了个大,一次就赢回了本,但他没有马上把筹码还给女孩,反而又拿这笔钱去赌,结果毫不意外地输掉了。
方棠棠:……
她小声对陆涟说:“我们要不要让它先把自己给赎回来。”
陆涟:“他不会听的。”
方棠棠想想也是,就算让老油头把自己赎出来又怎么样,它本来就是隐藏在任务里的危险因素,如果能让赌馆老板留住它就再好不过了。
她继续观察老油头的动向,目光不经意与医生交错。医生嘴角微勾,表情赞许,赵老师也笑着看着她。
方棠棠:耶!
被鼓励了!
她看出赌馆的一些情况,比如,这里的恶鬼每过一段时间都要淘汰一批,不是因为这些恶鬼不想赌要回家了,而是手里的筹码被其他的赌鬼赢光。
没有筹码的赌鬼有的会认命离开这里,更多的则是在想各种投机取巧的办法,胆子大的甚至直接抢走别的鬼的筹码,赌馆里的情况越来越混乱。
医生赵老师和游烦不着痕迹地挡在女孩前面,让那些穷凶极恶的恶鬼不敢来打女孩的主意。
“押小!”清风低声念着,眼睛里漫起血丝,脸上的表情和旁边赌鬼没有区别。
小希在身后拍了他一下,他不耐烦地扭过头,“别烦我!”
“你受到这里的影响了,”小希转眼望去,除开方棠棠和陆涟,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受到赌馆的影响,出现癫狂的表情,眼里也漫上红丝。
坐庄的庄家倒很清醒,可惜他们不能离开位置,没有办法提醒自己的队员。
小希心想,赌馆这里还有能够同化的作用,不做什么,清风他们也会变成和其他鬼没有差别的赌鬼。她回头看眼没受什么影响的女孩,眉头微微皱起。
如果不是他们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那就是参与的赌博数量越多,同化程度就会越深。清风他们为了摸清赌馆的情况,和其他赌鬼搭上话,刚才已经赌了很多把,而女孩只为了应付老板赌过一把。
但是,小希不自觉咬住唇,摸摸自己口袋里归途的队徽。
如果是这样的,那为什么她会没有事,没有受到影响?难道赌馆的影响程度还和任务者的其他方面相关吗?
她脑中转过一个念头,悄悄拿出一根解除幻境的银针,别在清风的袖口上。清风打个激灵,眼神有些茫然,好几分钟后才转头望向她:“小希?”
小希松口气:“你刚才差点……唉。”
“小心点,不要再赌了,赌起来就容易沉进去,”小希走过去,按照同样的方式把紫兆给叫醒了。紫兆看着袖口的针,对白嫖一个解幻道具十分高兴,如果不是怕小希打他,他甚至想把道具放到背包,再沉迷一次。
亭的人就没有这样幸运。
他们进来了忘记带致幻道具,两个人在赌桌前不停地赌,在的还不是短发女人的那桌。就算短发女人想帮他们也没有办法。
红脸运气不好,一直输,赌注早就没了,他烦躁地转来转去,口袋空空荡荡。
老板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您的筹码没有了,请离开这里。”
红脸:“我还有!我还能换,我……”
他又掏出一个道具。
短发女人看着队友给鬼送道具,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老板瞥眼道具,摇头:“我们这里只收遗物,你的东西不行,不能换。”
红脸还想说什么,被老板给推搡着踢出房门,他脸色发白,好像根本没有办法反抗并不强装的老板。
门外响起兴奋的狗吠声,还有熟悉的惨叫。惨叫声犀利凄惨,让人听了心里发凉。
方棠棠看向门,老板继续面带笑容地守在那里。
红脸的惨叫声唤醒了同伴。白脸先是捂住队徽,惊慌地到处张望,然后一咬舌尖,拿出解幻道具用上。他看向短发女人,彼此脸色都很差。
这时 ,小希注意到泥叔那边来了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