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离开的一瞬, 302的门无声地闭上。
泥叔和小希从楼上走下来,和他们会合。
“棠棠,发现什么异常吗?”
方棠棠把三四楼的发现说出来,目前可以确定的是四楼住的张大爷一家是鬼, 302这户也是女鬼, 也许还有个鬼婴。
泥叔瞥眼她身后,问:“那301呢?”
方棠棠攥紧掌心, 若无其事地说:“没有什么异常, 而且我爸……我在这个世界的父母,今晚没有在家。”
泥叔皱眉:“没有在家?”
方棠棠点点头,“出门了, 去301讨论一下问题吧,比在楼道安全。”
泥叔看了她一眼,摇头,“我们先去下面看看紫兆和清风。”
方棠棠表示赞同, 也跟着下去, 在路上, 他们一路交流这栋公寓几家住户的情况。
6楼没有住人, 两间房放的都是杂物。
501住的是个坐在轮椅上的老太太, 性格古怪,没有开门,隔着防盗门就开始骂他们,骂的话是方言, 听不懂,但从语气判断不是好话。
他们尝试使用道具,但发现商城贩卖的高级□□也没有办法打开这边的门。
502住的则是看上去挺正常一家人——一对中年夫妻和马上准备高考的孩子。
看见他们出示的证件,夫妻很引擎地迎接他们进门, 端茶送水。孩子看上去有点阴郁,反复从卧室走出来,来到客厅落地窗前,站了一会又走回卧室,隔几分钟又出来。
截止泥叔他们离开,那苍白的学生一共这样折来折去,重复了十三次。
方棠棠在这边住了好几年,从来没有听说过五楼有什么准备高考的人。但是这个世界一直在抹掉她的记忆与正常的认知,她也不能确定什么。
小希说:“自/杀的人会不断重复死前发生的事情。”
很明显,那个学生不是活人,他的父母表现很正常,但他们似乎对这幕习以为常,天天和鬼孩子住在一起,多半也是……至少不是什么正常人。
方棠棠点点头,抿了抿嘴角,下意识捏了捏口袋里的血色糖果。
她和几个人来到二楼,听见202的房门里传来巨响,紧接着一个满脸焦黑的人跑出来。
清风擦擦脸,“你们怎么下来了?”
方棠棠问:“紫兆呢?”
201房间里面又撑着墙走出来一个人,紫兆步履蹒跚,仿佛背着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方棠棠紧张地问:“你怎么啦?”
紫兆嘴唇动了动,“……吃撑了。”
一阵沉默。
201是他们经常吃的那家店店老板住的屋子。老板半夜在家里剁肉,看见紫兆他们过来,非要和他们玩抓阄的游戏,清风抽到帮老板做菜,而紫兆抽到的是,把所有的菜都吃完。
清风摇头,替他默哀:“太惨了,满满一桌子菜啊。”
紫兆捂着肚子:“你闭嘴,口区。”
老板从房间里探出头,手里拿着把剁肉刀,朝他们笑眯眯地说:“哟,都来了呀,要不来我家坐坐?”
他们连忙摇头表示拒绝。
老板没有为难,只是对方棠棠说:“棠棠,听说你们要开什么趴体,我也不懂什么叫趴体,很多人聚在一起吃饭对吧?”
方棠棠点头:“是的。”
老板把手中油腻腻的剁肉刀递给她:“用我这把刀,刀快!”
方棠棠愣了几秒,接过剁肉刀,老板把外面那扇门关上,在里面朝她慢慢招手,表情木然地招着手。
“啪!”
里面的门飞快闭上锁死。
方棠棠看着手中的剁肉刀,再抬眸看眼前面,感觉老板刚才说的话,很像在告别。
小希开口:“棠棠,你收着刀,也许算重要道具。”
方棠棠点头,把书包打开,本来想放进去,突然想起里面还放着把手术刀。医生洁癖又小气吧啦的,要是把它和杀猪刀放在一起,说不定大晚上他会从床底下爬出来吓唬她。
于是她拎着把杀猪刀,跟小希他们回到3楼楼道。
“几个地方大家都已经去过了吧,”小希手撑着下巴,脸色苍白,“这里面的每个住户都不正常,姑且把他们都当成\'鬼\',表现过攻击性的有哪几家?”
清风盘点:“101的女鬼追着我们,像是有攻击欲。”
紫兆缓了缓,忍不住说道:“其实好像也不是想攻击我们,她都躲到卫生间的天花板上了,也没追出来。”
比起攻击,更有可能是社恐。
清风:“因为是你相亲对象就这样说话?”
紫兆揉了揉眉心:“闭嘴!”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101住的确实是鬼了。其他几家都是在镇上和他们有几面的缘分的老熟人,挺和蔼可亲的。
他们回到301方棠棠的家,坐在沙发上,时间已经指向7点,离任务规定时间还有5个小时。
紫兆去厨房洗手,突然叫了一声:“棠棠,你家怎么这么多食材!”
方棠棠跑进厨房,才发现里面堆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冻货,冻货还没有解冻,放在案板上。一把深黑色的剪刀放在旁边。
紫兆鬼使神差想去摸一下剪刀,方棠棠连忙把他拦住:“别摸!”
紫兆回头:“怎么?”
方棠棠把剪刀放在旁边,表情不大好,“别摸。”
紫兆耸肩:“不是吧,你家的剪刀都不能碰?”他看见少女的脸色,嬉笑之色收敛,目光瞥了两眼剪刀,那种想要触摸的念头又在蠢蠢欲动。
好像剪刀有什么魔力,让人不自觉想拿起,至于拿起会发生什么,他也不确定,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
方棠棠看了剪刀一眼,把它留在厨房,与紫兆走出来。
泥叔立马迎上去:“怎么了?”
方棠棠摇头:“没什么,只是有些冻货和吃的,我爸……他们早就说过要做菜宴请你们,估计是在准备。”
泥叔笑笑,坐回沙发上。
“登登。登登。”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他们一齐看向外面。
方棠棠心里跳了一下,以为是爸爸妈妈提前回来,不等泥叔开口,就跑到门口,朝着猫眼处往外看。猫眼里黑乎乎的,她呆了几秒,才意识到或许外面的人也正往里看。
对视半分钟,那人退开了,露在灯光下。
方棠棠这才看清,来的是亭的三个人,几个戏曲面具怼在门外。红脸白脸,还有前夜他们在赌馆看到的短发女人。
她回头告诉泥叔,泥叔露出诧异的神色,片刻,自己起来把门打开,问:“你们怎么来了?”
红脸说:“不是任务指出来的吗?让我们在这里为恶鬼准备晚餐。”
泥叔皱眉,和归途的人对视一眼。亭的人接到的任务不是找出最危险的地方,而是直接让他们来301,这就说明……301就是太平街上所谓最危险的地方,恶鬼的巢穴。
几个人不自觉看了眼方棠棠。
少女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垂着眸子。
她感受到好几道复杂而隐晦的目光,但是她的心情很平静,有种尘埃落定果然如此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只是走神了几秒钟,可听到厨房发出的惨叫时,才发觉一走神就走了快十分钟。
这段时间,亭的人也来到厨房,看到那堆“冻货”。
红脸率先看到砧板旁边的剪刀,看到的那刻,他的眼睛瞬间直了,没有说一句话,直接伸手去拿剪刀。然后脸上挂着癫狂的笑容,默默划破自己的喉咙。
时间快到让人根本没法反应。
尖利的剪刀把颈动脉剪成两段,鲜血飚到天花板上,像一道血红色的喷泉。
雪白的墙壁顿时溅满斑斑点点的血液。
白脸扑过去,被短发女人给拉住:“别过去!”
红脸提着剪刀愣愣站在厨房里,喷涌而出的鲜血溅在面具上,润湿衣服。
深黑剪刀闪烁着幽幽的光泽,像魔鬼的蛊惑。
他仿佛不知道痛一样,还拿着剪刀往自己喉咙剪,又嘎吱一下,骨头连着肉都断开,脑袋只靠后面薄薄一层筋和皮连着,碎肉被鲜血冲到地上。
这个模样,没有人敢靠近。
“钱北!你在做什么!你醒醒!”白脸嘶吼一声,眼眶通红。
这一声惊醒方棠棠,她偏过头,便看见这样的惨象。
方棠棠走到厨房门口时,地面已经铺满一层粘稠滑腻的血液,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铺天盖地。咣当清脆一声响,黑色剪刀掉在地上,钱北轰然倒地。
白脸连忙冲过去,避开剪刀,对上同伴散开的瞳孔时,知道人已经没救了。
他黯然返回,倒在沙发上,放下面具,露出沧桑疲倦的脸。
短发女人神色淡淡,瞥了眼后,说:“要把尸体尽快处理掉。”
泥叔点头,表示赞同。
短发女人看他一眼,说:“茧虹。”
“泥叔。”
紫兆看到红脸的惨状,顿时想起自己刚才也差点摸上剪刀,说不定当时没有被女孩制止,现在也会是同样的下场。他惊魂未定地看了看方棠棠,突然记起,棠棠明明也拿起过剪刀,为什么她却没事?
她果然不简单!
红脸的尸体停在厨房,他们打开窗,等血气散去,暂时没有心情去处理尸体。
茧虹说:“我们队折损到只有两个人,很难和黄泉抗衡,我想,要不要我们两队联手?”
要是从前,清风肯定会讥诮他们第一天准备和黄泉对付归途,现在又来和归途去对付黄泉,但刚才发生的一幕太有冲击力,一个高级任务者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甚至来不及拿出道具,就这么眨眼就死了。
脖子快要被自己割断,鲜血溅满厨房,就这么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上。
泥叔稳了稳心神,点点头,把自己这边的几个人介绍给茧虹。
茧虹也把队友介绍给他们:“这是于词,刚才那个 ,你们也听见的,叫钱北。”她看着他们,问了一个问题:“你们不觉得,相比我们两队,你们队的人数有点多了吗?”
泥叔看眼自己方的六个人,摇头,毫不谦虚地说:“不觉得。”
茧虹:……
她叹口气,按了按眉心,觉得归途的人也不太正常,但暂时要把关注点放在任务上,还要提防黄泉的突然背刺。
泥叔站起来:“我们进去把尸体处理掉吧,小心不要碰到剪刀,和一些其他东西。”
“慢着,”茧虹喊住他:“任务里让我们给厉鬼准备晚餐,获得满意度,厉鬼他们怎么才会满意?”
泥叔皱眉,摇了摇头:“暂时没有头绪。”
茧虹:“厨房里是有食材,不过,你真觉得那些食材准备的东西,厉鬼会满意?直播间会这么容易让我们完成任务。”
泥叔定定看着她:“你的意思是……”
茧虹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死了。任务者的血肉,对于鬼怪来说是最美味的食物。”
泥叔:“他是你的队友。”
茧虹慢慢说:“他已经死了,我们还活着。死人,总要给活人让路。”
她的表情很木然,似乎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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