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涟怎么到这里来了？
方棠棠想起陆涟和自己一起踏入302的房间, 也许同样陷入这场幻境中。她忌惮身边的魏潘，便按捺住欣喜没有和陆涟相认，只是朝他笑了笑，眨了眨眼睛。
陆涟穿着深黑羽绒服, 黑色头发压着深黑的眉眼, 淡淡瞥了她一眼，眼神十分陌生。
方棠棠有点茫然无措, 等魏潘走下去, 才跟着小跑下楼，来到陆涟身边。
少年双手抄在口袋，垂着眼, 长睫毛上一点碎雪。他的目光掠过方棠棠，停了几秒，又望向魏潘，“第三楼的女人叫宁蔷, 在大星公司任销售, 一周前出车祸死了。”
魏潘：“你都查到了？”
陆涟点了点头, 恹恹低着头, 苍白的脸色显现几分病态, 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魏潘在旁边问几句，但少年一直没有开口回他，让他越来越来气。
“喂，小鬼, 你也只是一个新手罢了，给我装什么？”魏潘扯住陆涟的衣领，“你这样子真讨打，那个大星公司在哪里？”
方棠棠一直在看着陆涟, 觉得这时他有点陌生。
魏潘教训完陆涟，不忘了把女孩推出来：“都是新手，看看人家多乖。”
陆涟懒懒抬起眼，瞥了瞥方棠棠，抿紧了唇。
方棠棠凑近一点，挡在他和魏潘之间，不动声色地隔开魏潘，问：“现在女鬼的身份已经清楚，我们要怎么办呢？”
魏潘抽了个跟烟，看女孩乖乖软软的样子，没有再发火。
掐灭烟，他拨通蔡阿婆留下来的号码：“找房东。”
魏潘独自去旁边打电话，方棠棠终于有机会和陆涟独处，她张了张嘴，对上陆涟的眼神，又沉默了。现在的少年，好像压根不认识她。
“你还认识我吗？”她轻轻问。
陆涟莫名地看她一眼。
方棠棠：“陆涟，你不认识我了吗？”
陆涟诧异地挑了挑眉，“我该认识你吗？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刚进任务世界的新手任务者？
陆涟不认识她了？
方棠棠拧紧眉，努力思索这时是什么情况。
陆涟再次开口，警惕而审视地看着她：“你叫什么？”
方棠棠笑起来，“我叫棠棠，我们认识的，只是你忘了！”
他们现在肯定是进入鬼怪编织的幻境里，只是陆涟失去了记忆，以为自己是任务者。嗯，一定是这样！
方棠棠觉得现在的陆涟像只小刺猬，警惕高傲又尖锐，对全世界都竖起尖刺，忍不住想撸他一把。她眼里的好同桌永远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永远是别人家的孩子，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陆涟。
她把现在的情况当成一场解密游戏，弯着眼睛，说：“你跟着我就好啦，我会保护你的！我现在只是个新手，但、但其实我也算中级主播了呢！”
少年皱紧眉，看了眼她，薄唇往上勾出个讥诮的笑，深黑眼眸里有薄凉的光，“你？”
方棠棠感觉自己被看轻了，生气两秒钟，然后跑到小卖部里，买了包奶糖。
“给你！我知道你喜欢吃牛奶糖。”她好脾气地摊开手掌，奶白色的糖纸躺在少女白白嫩嫩的掌心。
陆涟好看的眉再次皱起，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少年还没开口，魏潘一把拿走方棠棠掌心的奶糖，拆开糖纸丢到嘴里，点评：“味道不错，再给我几颗。”
方棠棠：……
她只好眼睁睁看着本来数量就不多的糖，被魏潘的大手一把给抓没了。
就很气。
一开始方棠棠想的很简单，听魏潘说，这只是个一星任务，她完成过二星三星任务很多，应该不会出什么事！而且，还有陆涟陪在她身边。
但她很快发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魏潘和房东打完电话后，回来说到房东现在在外地，一周以后才能回来。宁蔷在这边没有什么亲人，房东也不知道她的具体情况。
为弄清女鬼的执念，他们决定先去大星公司调查一下女人的生平。
地上雪很厚，踩在白雪上时，发出清脆的咔咔声。
魏潘嚼着奶糖，看她踩得这么开心，忍不住笑了下。
少女不像从前他接触的新手一样崩溃得大哭大叫，反而开始开心地踩起雪来。还不知道任务世界的可怕……也挺好。
“喂，小鬼，我们去大星公司了，别踩雪啦！”
方棠棠抬起小脸，朝他灿烂地笑起来，小跑过去，“好！”
刚跑一步，她突然看到男人震惊瞪大的眼睛，紧接着手腕一痛，被陆涟拉到一旁。
陆涟拉开她后立马松开手，方棠棠刹车不及，跌跪在松厚的雪里，膝盖又冻又疼，地面震了一震，她听到身后一声巨大的响声，低头发现脚下的白雪被鲜红血液浸透。
方棠棠怔怔回头，一个瘦小的身影摔在雪地里，四肢扭曲像怪异的木偶。
是刘辉。
刘辉从五楼跳下来了。
她听到一声吼，抬起头，东哥就在五楼的窗口朝着他们叫。声音被呼呼的北风刮得模糊不清，她只能看见他的嘴巴焦急地开开合合，脑袋还是懵的。
过了半分钟，方棠棠尝试站起来去探探刘辉的鼻息。
虽然脑袋都被摔得只剩半个，多半是活不了了。
她双腿用力，一时没有站起来，才发现自己的腿在发软。在以前的任务里，她看到过很多死相狰狞的鬼魂，也经历过任务者从身边消失。
但是，每次看到鲜活的生命从她眼前消逝的时候，她还是会感受到难以自持的悲伤。
魏潘走过来把她拉起，然后看眼女人散开的瞳孔，判定：“死了。”
方棠棠怔怔：“为什么会死呢？刚才不还是好好的吗？”
这时东哥从五楼跑下来，推搡着魏潘，“你们刚才到底和她说什么？”
魏潘耸肩：“没说什么。”
东哥双眼瞪血，抄起拳头就要来打魏潘，被魏潘给反手一拳头揍在地上。他哆哆嗦嗦拿出手机：“我要报警，你们这群疯子！杀人犯！”
警车嗡鸣着开过来。
方棠棠没有想到，自己在这个任务世界里过的第一夜，是在这个世界的警局里度过的。
取证发现刘辉是自己跳下来的，加上魏潘又出示了证件，他们没有受到什么刁难，扣了一夜后就被放了。
天空蒙蒙发亮，白雪飘飘洒洒。
魏潘还在房间里同几个警.察询问这起案子和刘辉跳楼的具体情况，方棠棠已经走了出来，推开门，看着满天飘落的白雪。
她缩了下脖子，脸上还有被滚烫鲜血炽伤的触感，于是捡起一抔雪，捏成雪团，贴在脸上。这时陆涟也提着伞走出来，站在她身边。
她回头看了眼，说：“你看，下雪了。”
陆涟没有说话。
方棠棠有点没趣地撇了撇嘴，继续拿雪敷脸，冻到脸颊发麻，冰凉的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流到脖子里。
明明很冷，但一闭眼还是能看到刘辉死在她眼前的情景，滚烫的鲜血溅开，几滴溅上她的脸颊。
为了让自己努力忘记，她开始继续找陆涟说话，不管陆涟有没有回应，喋喋地说着：“你还记得吗，我们说好要去考北方的大学的，这样就能看见雪啦。槐镇冬天都不怎么落雪的，原来雪这么白，这么好看，就是有点冷……”
陆涟打断她：“我们没有说好，棠棠。”他皱了皱眉，觉得棠棠这个名字，读着怎么都很亲切，和自己想强调的气氛不同，便冷着脸继续说：“不知道你把我当成谁，但我希望不要再继续了。”
他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说：“我们没有那么熟。”
方棠棠“奥”了声，挠挠脑袋，忍不住抿嘴笑了笑。
陆涟微蹙着眉，黑眸里浮现不解的情绪：？？？
方棠棠：“陆涟，你现在好像一只小刺猬哦。”
好想把他刚才说的话录下来，出去再放给他自己听。
陆涟想说什么，却见女孩仰起小脑袋，看着走出的男人：“魏潘大哥，调查出来什么啦？为什么她突然跳下来？”
他心中突然生出一丝微妙的不悦
魏潘摊手：“卧室没有挣扎的痕迹，警方初步判断是自.杀，应该是精神压力太大最后无法承受，精神崩溃才跳下来的，简单来说，就是自己吓自己。”
他顿了一下，又说：“她跳来以前，把自己十根手指的手指甲全咬没了。”
方棠棠打了个寒颤，想起刘辉死前的样子，寒毛立了起来。
魏潘看眼天色，带他们两个人去大星公司，这时公司还没有开门，他们就在外面一个早餐店里吃早餐，点了份小笼包，两根油条，两碗面。
“你们两个，”魏潘难得好心，开始指点他们：“做任务的时候别用真名，最好给自己起个代号。不然以后成为高级主播说不定会被人暗算，不过看你们的憨憨样子，也不一定能活到高级主播。”
只有五六点，又冷又早，店里只有他们这桌客。
老板活儿不多，给他们上完面，就坐在旁边聊起来。
魏潘：“这儿现在还没人来？”
老板笑着说：“当然啦，这才几点？不过再过一会这群人就都会过来了，你们几个瞧着面生，也是那栋楼里的？”
方棠棠从窗户望过去。
大星公司所在地是一栋叫永世大楼的高楼，楼里有各种小公司和工作室，还有诸如洗发店、按摩店、采耳店这些服务性的店铺。
听到他们说是过来打听人的时候，老板自信地拍着胸脯打包票：“这儿没有一个人是我不熟的，你们尽管问！”
“那个女人？……你们问的不会是一周前出车祸的那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