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把舒泽说了几句,绿竹也说舒泽不回家也不写封信不对,对父母不孝对夫妻无情,她们都没有想到喊元秀出来也说几句,对视一眼就认为元秀不出来的好,秀姐如今愈发出落,岂是你舒泽能见的人。
舒泽在京里近一年,他是个节俭的人,落榜的早就开始做小工,盘缠银子还有,但是过到三年后再下场远远不够,他仗着年青,饮食上克扣自己,让他坐下,他不客气的吃起来,知道在这些人眼里自己不占理,丢双耳朵出去。
祁越和贺宁也没有放过舒泽,一是他们以前和舒泽熟悉,二是以新集学里时,不管越哥和宁哥多用功,依然被舒泽压住。
新集学里的万年第一却在春闱就落榜,万年老二高中殿试二甲第一名,万年老三高中春闱第十名,不翻身还等什么,你一句我一句的调侃起来。
舒泽听着他们取笑的话,有几句接近嘲笑,心里居然暖起来,在新集学里的日子出现眼前,那个时候秀姐还是少年们心头月,大家攒足劲儿争她,争不到秀姐的也可以想想祁家燕燕,当然祁越兄弟们除外,宋家绿竹号称读书笨蛋,也是新集少年们的梦里痴,当然宋家的子弟除外。
和元财姑成亲以后,庄稼丰收也俨然在噩梦里,舒泽迫不及待的早早进京,随身带走成亲得到的全部银两,要说这件亲事有哪里好,也就只有供他进京盘缠足够。
然后他落榜了,盘缠供他三年可就不够,舒泽算算一回一来的路费和路上风险,运河上坐船也有劫道的,最主要的是不想看到元财姑,这是关键的一条,他索性不回去。
在京里睡柴房独自喝口凉水,只要眼前没有元财姑,心里也是快活的,书也能多读几章。
元财姑五官端正,容貌也有可圈可点之处,可是舒泽每每想到她就只有夜叉的恶形恶状。
倒一杯入愁肠,舒泽深深叹气,这夜叉难道甩不脱吗?叹过,觉得自己挺没礼貌,虽然被找来时,知道就要面对元财姑冷面冷心,但自己是读书人,吃着主人酒菜,在主人客厅叹气,这件不好。
就想着说句话掩饰,祁越和贺宁又笑起来,祁越鄙夷道“没脸没皮的居然还知道叹气!这几年你在学里一直一直第一,快活在前头,如今也接着快活啊?”
贺宁笑道“以前文章是你的好,可是新集算不得大学府,来到京里比一比,才知道文章自有天外天,哎,万年第一的,我赞成你叹气,你多叹几声给我听听。”
舒泽无奈“我看到你们一个高中两个高中,我服,成了吧。”
元财姑嚅嗫着终于说出来“你们别笑话我家舒泽,这科不中下科他一定会中的,他会中状元的!”
祁越、贺宁、宋瀚等人笑得前仰后合,纷纷道“下一科的状元公,我来敬你我来敬你。”
舒泽狠瞪元财姑一眼,如果手里有刀子,直想一刀穿了她。
元财姑刚巧讨好的看他“舒泽你别不高兴,他们都笑话你,你吃饱了的话,咱们这就走吧,去看看你住在哪里,附近有没有卖菜的,我晚上就给你做饭吃,自己做的还是省。”
舒泽气的吃不下去了。
他孤单的进京,孤单的下场,孤单的做小工,看到春闱榜上有新集同学时,他想来寻一下越哥他们,可是落榜无情让他自惭形秽,又娶了元财姑丢人到家,就继续孤单的做小工,孤单的在夜晚读书。
和祁越、贺宁说说笑笑,对于孤单的人来说是种享受,舒泽还想多坐会儿,如果在这里吃醉了,今天也舍得出几文钱住大通铺。
他凶狠的手指外面“你要走你走!谁让你到京里来找我的!”
元财姑往后面一缩,重新泪眼汪汪“你不回家,我怕你一个人在外面没吃没住,刚好表姐成亲,我央求她带上我,表姐现在后院醒酒,你不相信我请她过来和你说话。”
秀姐在?
舒泽吃了一惊,满身的耻辱潮起云涌,这是他不敢面对的人,他踌躇满志以为春闱不在话下,殿试虽然说不好,他就可以借着春闱之名和春闱里结交的人里寻个差使,他知道当官的衙门里都需要师爷,富裕之地一年有上千的银子,这肯定是收了贿赂的,比相当一部分中等官员还高,而最差的一年也有几十两,自己足够使用,还能寄些给爹娘。
当然,让人悄悄的寄,不给元财姑。
他在京外村落里找到住处后,没日没夜的看书,下春闱的时候信心满满,结果当头暴击让他好长一段时间神魂缺失,直到他痛定思痛的想来想去,在这个朝代普遍的理由里找到一条,他行事有亏阴德有损,鬼拿捏住他手让文章不中,他又有什么办法。
是他做错了事,元秀从此是他心头禁忌,想起来就痛满身又耻辱满身,今天也是一样。
舒泽立即站起来,团团一揖“告辞。”逃也似的就要飞奔。
“站住!”
绿竹喊住他,生气的道“我们把你妻子带进京,又招待这么久,你连声谢也没有吗?”
祁越继续坏笑,凑到贺宁耳朵上“还真的是拿刀逼成亲事。”
去年听说舒泽娶元财姑,少年们不是性子粗,而是认为死缠烂打的终于成功,他们当时忙着秋闱,秋闱高中又是拜祖宗又是谢老师还要请亲戚知己,没怎么多想。
贺宁也回以坏笑“泥碗配泥盘,他配元财姑合适的很。”宋瀚凑过来听他们嘀咕,也跟在里面笑个不停。
舒泽没有办法,向绿竹、燕燕道谢,把祁西、祁均祁寻富也谢上一通,绿竹趁这个时候拉走元财姑,先是一指头点在她额头上,骂道“这是你自己寻来的,以后的苦头自己咽。”
元财姑低头不吭。
绿竹让她把穿过的几件衣裳带走,元财姑感激不尽,绿竹把手放到袖子里,忽然想了起来“没忘吧?做个好人,多做好事。”
元财姑扑通跪倒,指天为誓,把绿竹平时让她说的话重复了好几遍,直到绿竹嫣然的笑“可以可以了的,起来吧,这个给你。”她袖子里拿出四张银票,每张面额十两,共计四十两。
帮人的时候满怀喜悦才最滋养精神,在元财姑发誓以前,绿竹揣着满怀憋屈,购买店铺和收拾店铺里的帮忙让绿竹了解到京里物价,四十两银子能让一家三口生活的很好,绿竹原本只想给二两银子,认为燕燕给个六两,元秀更富贵给个十两也就足够。
元财姑一个月多里在喜船上在护国公府,消费的远不止四十两银子,可是她拿走就要花在舒泽身上,绿竹恨人来的快原谅人也快,直到今天没有原谅舒泽。
元秀说好歹财姑扮了个娘家人,一路送行到京门,而自己带出来财姑,要向她负些责任,她出二十两;绿竹撇嘴。
燕燕说由已怜人,出嫁的她曾把世家里想成洪荒野兽,若不是有秀姐和绿竹一起出主意,她只怕拿不出出嫁的勇气,而进入南阳侯府后,见到有一些老家人刚正不阿,不以银子为嗜好,南阳侯府还能维护一副门第,除去南阳侯埋头苦干以外,这些老家人也功不可没。
有一个简单的道理自古流传,你想身边遇到好人,那么也请你做个好人,如果做不到,就尽量做到,这样以后还会遇到处处是好人。
咱们现在看的不是舒泽,而是元财姑跟着强扭的瓜过日子,她一个女人也有可怜之处。
绿竹听完无话,元财姑自己招认她欺骗舒泽而成亲,可是最有侠义气的绿竹也很快不恼财姑,元财姑觊觎舒泽每天赤祼祼摆在脸上,舒泽当时想利用财姑对自己的感情,让财姑找来秀姐,这事情还是舒泽不对。
绿竹爽快的出十两,燕燕出十两,元秀还是二十两。
“拿上它,这是给你的私房,我、燕燕和元秀,嗯,就算你在京里的娘家人吧,你收好它,可不许随便给舒泽使用,他是个男人,边做工养妻边读书是应该的,这样的读书人也随处可见。你的私房,只在你累了时花些。”
元财姑哆嗦着嘴唇看着绿竹,她想,绿竹一定不知道物价,寻找舒泽的时候财姑问过,这是四十两银子,可以让她和舒泽衣食无忧的在京里过上三年。
绿竹算的只能过一年,元财姑的生活水准比她又差一个档次,她还打算出门做工,所以三年这想法也靠谱。
眼神里晶莹水光时,元财姑问出来“绿竹,你知道这是四十两对吧?”她不敢相信表姐她们三个人会帮自己夫妻三年的盘缠。
绿竹恢复大大咧咧“知道,所以你收好它,你自己用。”
元财姑收好银票,约定般的道“谢谢你。”
元财姑和舒泽走了,贺宁觉得天清地朗,一切恢复太太平平,他总算可以和绿竹单独在房间里,今晚就可以和绿竹说说青萍的事情,燕燕是今天搬来,贺宁和绿竹也是从今天搬来开始陪她。
早几天,绿竹还是和财姑住在一起。
没有和绿竹说好,贺宁一个月里没敢去找青萍,总是内疚自己没有一言九鼎,让青萍等的久了。
这店铺里有个厨房,就盖在紧贴原来二门的位置上,和一侧的厢房隔着一坛子花草,祁西今天高兴,为女儿和公婆生分高兴不妥当,但是女儿有这么大的一处家业,祁西打骨子里高兴,他破费的定了许多酒菜,见到云展也来,又打发伙计买一坛好酒。
正厅里酒菜摆满时,后送到的酒菜就在厨房里,绿竹、元财姑早早吃完饭,就在厨房里料理酒菜,酒桌上撤得下来光盘,就送一盘上去。
柴枝和碧云很有眼色,她们也在这里帮忙,忽然见到枣花走来问热水,两个人又跑到灶下烧火。
贺宁走进来,看来看去只有绿竹一个人,绿竹想想晚上夫妻可以在一起,冲他取笑“看把你急的,有你的就是有你的,还去吃酒,晚上咱们再说话不迟。”
她娇俏青春,看得贺宁心痒痒的,随便一想,就想到绿竹最好说话,只要她能明白的都不会反对,她是读书的姑娘,三从四德夫为妻纲理当不在话下,此时说还有一点比较好,宋瀚及宋家的子弟们都在,绿竹说好,宋瀚有意见也就当时说出来当时就反驳。
他凑近绿竹笑吟吟“脂香胜幽兰,名士爱风流,”就想香她面颊。
有人从门外经过,贺宁停下来,伸头看一看,道“寻云世子的”,没一会儿,果然云展走了,贺宁又要凑过来,灶后面站出柴枝和碧云,两个丫头羞的不敢抬头,看水滚了,装好飞也似的走了,几点热水扑出来溅到手上,两个人也没有停。
贺宁自嘲的哈哈一笑,在厨房里走了一圈,这回真的只有自己和绿竹,就和绿竹说了,最后道“好绿竹,你是个最贤惠大度的,你是我半夜抢来的妻,青萍和你相比是个可怜人,无父无母,也没有年长的亲戚庇护,我知道你会答应对不对?明儿一早我就接她来,让她先和酒花睡,你看可好不好?”
绿竹这个心直口快的,笑也响亮,骂也响亮,这辈子还没有这么憋屈过,给元财姑银子的憋屈、为祁东要把燕燕许亲的憋屈和今天的相比都不算什么,她强压怒火,拿出大概也是她头回冷静的眼神,迎上贺宁那不堪入目的笑,心平和气道“你说的有道理,等我把这盘酒菜送上去,再来和你细细的说。”
贺宁乐不可支“快点来啊,我在这里等你,你只管放心,青萍真的是个好姑娘,一点麻烦也不会找。”
绿竹把酒菜送过去,问声燕燕在哪里,就见到云世子走了,燕燕果然在秀姐那房里,她气冲冲的出现,把元秀、燕燕吓了一跳,元慧跳起来“有人来闹事吗?见这里住着姑娘想来欺负吗?慧姐会他。”
绿竹气呼呼“好慧姐,我有事和姐姐们说,你去房门看鱼,守着这里可好不好?”
元慧出溜一下出房门。
绿竹暴怒中压低嗓音把话说一遍,元秀、燕燕同时跳了起来“这还了得?落第还敢纳小?”
元秀对这房里已经熟悉,敏捷的抽出鸡毛掸子,燕燕想想“我让父亲给慧姐布置读书的地方,嗯,应该有,”她从对间拿出来一把戒尺,叫一声绿竹“拿上你的棒槌,你的棒槌这就真的用上了。”
正厅里,祁西谈论着子弟们得到什么官职,说的头发丝里都带笑意,管他什么官,是官就好啊。
就听到背后噔噔脚步响,元秀、燕燕、绿竹没有从耳房后面、厢房后面的树下面走,从园子到前院,从正厅里酒桌边上大步流星,三个人杀气腾腾各举家什,向着厨房杀去。
祁西等人酒醒一大半儿,贺宁有厨房里见到,抱着脑袋要跑出来,三个人一气的逼近,把贺宁撵回厨房,“乒乒乓乓”里传来骂声,“让你还敢,还敢不敢了”
酒喝多的人身子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栾泰倒是来的快,看看二奶奶打贺小爷,他应该保护的还是占上风的二奶奶,栾泰倒变成在厨房门口守着,让燕燕她们好好打人。
“快去拉开,问问什么原因,宁哥也辛苦这些天,为什么要打他?有长辈在这里,他有不是,应该先和我说,”祁西说了一堆的话,只有最后一句才实在“厨房里新置办的东西打碎了可怎么办?”
宋瀚和绿竹叔侄关系好,也看着贺宁特别亲密,他说着“一定不是得罪绿竹,”跑在最前面。
站在厨房门口,见到三个打累的小妇人气喘吁吁还在骂“没中还敢纳小,真真糊涂油蒙了心!”
宋瀚脑子一懵,一把拉开绿竹,一拳砸在贺宁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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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手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