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展没有再捣乱,他静静的看书等着元秀,二更过半元秀停下来,向他说几句歉意的话,云展看出妻子疲倦,也没有强拖她一起沐浴,两个人拉拉扯扯的也费钟点。
各自洗出来,云展走近床铺一看,如他所料,先一步出来的元秀沉沉睡去,烛光向她雪白面容投下一片红晕,把香梦沉酣展现。
理解归理解,扫兴归扫兴,云展和昨夜一样的拧拧元秀面颊,见她不醒,又搔她手心也不醒,凑到元秀耳边低声说话“侯平带着岳父母的信回来了,”
元秀沉沉的睡着,仿佛静夜里不受打扰的海棠花。
云展没有办法,向元秀身边睡下来,在他没睡着的时候,不时侧个眼神瞅瞅,还有希冀元秀或许会醒来。
和昨夜前夜一样,世子不可能等到,他等来等去的,是他也进入梦乡。
送侯平、云飞离开那天,元远和严氏不用说起了个大早,把这一百一十辆大车送出城门。
其中的十辆沉重如昔,上面装着兵器,余下的也不全是空车,约有一半留下载物的车轮痕,但不是太深,不能和兵器车相比。
元远握住云飞的手,一步一叮嘱“路上要小心,侯管事你也是,从这里到郡王的览原城约有八百里,路不好走,这个季节也不时的出来土匪,花将军给你们开的路条拿好,你们路上会经过的军营我标在地图上,也收好,遇到土匪不要硬扛,这里匪患常年不绝,很多都是沾亲带故,见到秋收就一古脑儿的出来,抢的差不多又互相通个气儿,一起退走。你们能向附近军营求救就向他们求救。”
侯平、云飞连声称是。
见到离城约有一里地,侯平、云飞让元远夫妻回去“不必送了,再送就钻山窝子,我们也不放心。”
元远看看装满货物的车,道“那好吧,我就送到这里,有劳你们把这些草药带走炮制,有劳你们把全城的皮毛虎骨带走换钱,这可是帮了大忙。”
土匪开始闹腾的季节,商队基本不来,像固西小城这样的边城需要的日常用品里,那些不能自给自足的就没处购买,而小城住户辛苦采集的中药、打猎得来的皮毛也无处出售。
不是所有的中药都现采现用,有些需要懂中医的人炮制出来再入药方,侯平、云飞在这里呆了三天,向元远了解到不少情况,他们愿意帮这个忙。
说反正家里爷还会让人来送东西,虽然元远说路远不必再送,这一回送一百车,除去酒肉散的快,衣裳药丸等能用到明年。
既然还会再送,那么侯平、云飞想现成的车装上货物也不错,再说这皮毛都不错,不妨运回京里护国公府的店铺出售。
倘若真的如元远所说,接下来天寒地冻道路难走,不来也罢,也可以明年春暖花开把卖东西的银钱送来。
元远谢了又谢,和严氏一起挥泪而别。
侯平、云飞开始加速,这些马车是兵部里运粮车,做的时候就预备再难走的路也损耗较低,在这山道上磕磕绊绊的也能加速。
两个人都不敢停留,侥幸三天里花天宇没有查兵器车,根据元远说的花将军是个称职的将军,如果他后悔了从后面追来,车上布帘子一掀,只怕走不动路。
侯平不怕把兵器送给花天宇,他怕的是边城将军们疑心过重,把他们扭送到平西郡王那里,最后当然无事,但是这个人就丢大了。
山道颠的厉害,但是车队一刻也不敢再留,狂奔疾驰的绕过一个山头又一个山头,府兵的优势渐渐出来,不是云展特意选出会走山道的人,而是护国公府的府兵训练有素,适应力很强,他们来的时候走过一趟,回程的时候记忆发挥出来,哪里有石哪里有坑心如明镜,奔马加上大车也速度惊人,等到面前再看到有坑停也停不下来。
前面小小丘陵后面就早早的转出一队人,花天宇带队等候在此。
侯平等人有足够的时间停下来,侯平和云飞使个眼色,面不改色问道“花将军出城巡逻?”
“巡逻还怎么等你们?”花天宇微笑。
侯平还是装听不明白“将军要我们从内陆购买什么吗?不是我吹我家爷的孝心,冬天下再大的雪,我们也一准儿的过来。”
“好好,”花天宇继续笑,往后面招招手“那你们先收下钱。”
小型的车队出来,约有三十车左右,两个副将张梁和洪快带队押车,侯平一眼就看出来有五百人。
像是出城巡逻用不到这许多的人。
带着一百一十辆马车出来,侯平也是五百人,他不怕边城的悍将,但是好像打起来,不管自己输没有输,这事情也丢大了人。侯平虽然认字不多,但也知道他这一趟差不以武力评价,他四平八稳的把东西送到,带着府兵们安全赶回,这样才是圆满当差。
就继续和花天宇打哈哈,能不翻脸就不翻脸不是吗?
“这车里装的什么?”
张梁和洪快跳下马,带着士兵们卸车,往侯平的空车上装,不用花天宇回话,侯平云飞都能看到这三十车的东西也是不错的皮毛,像虎皮熊皮鹿皮这种。
花天宇笑道“还有我们今年积攒的虎骨熊胆蛇胆鹿茸,是我衙门的私货,草药我也太多了,我把整个衙门的草药库房都搬在这里。”
云飞皱眉反问“都说西北中秋一过就是冬天,大雪下的比别处早,你把草药储备也给我们,你们这个冬天怎么办?”
“明人不说暗话,飞管家装糊涂就不好,我最不喜欢揣着明白还装相的人,我和老元投缘就是他从来不装糊涂。二位送来许多的丸药,足够我们用到明年冬天。在这里我给二位和你们家少东家提个醒儿,西北的冬天不是内陆可以相比,哦哦,侯管事以前就是西北的兵,你应该心中有数。你们冬天来不来,我看不见得,路上冻伤不划算,但是明年春天到秋天随便的来,我把草药皮毛虎骨还给你们留着,怎么样,把东西给我吧。”
侯平、云飞齐齐纳闷“什么东西?”
花天宇微沉面容“二位这样不好吧,我刚说过不许装糊涂。”
张梁和洪快等不及,嚷着“内陆来的就是喜欢打”相互对个眼儿“打什么来着对了,老和尚打机锋,我们只喜欢痛快。”走到兵器车旁边,把上面仿佛挡风挡尘的布帘子猛的扯掉,两个人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重弓弩?”
又嚷起来“花将军好眼力,他们真的带着好东西!”
侯平张口结舌状“这,哎,这个,这个嘛,我们走道儿防贼,”云飞结结巴巴“好贵,贵,贵的,不行了,别别别拿,”
张梁和洪快才不管,把所有装载货物的车检查一遍,笑的合不拢嘴“两架重弓弩,十二架弓弩,还有六车箭矢,还有长枪大刀,花将军,咱们长枪队损耗也可以补上了。”
侯平期期艾艾的阻拦“老贵的东西,我们爷托人买来不便宜,平西郡王难道不给你们,你们守城可以找他要啊。”
花天宇也忍无可忍的走到车旁查看,也是笑的见牙不见眼“上哪儿要去?看看这弓弩造的多巧妙,这东西兵部里一年发不出来多少,全国的军营都想要,等分到我们郡王手里能有三分之一就不错,郡王往下面分,固西原本也是有的,但是坏了就没人会修,等工部来人不知猴年马月。”
他爱惜的轻轻抚着“真好啊。”
毫不客气的挥舞大手“把这十车拉走,马解下来留给侯管事。”
张梁瞅着那马“这马也不错,不然拿咱们的老马,两匹换一匹。”
侯平和云飞面面相觑,花天宇给了张梁一巴掌“再贪心把女婿吓的不再送来,老元没酒给你喝。”
当下把兵器车解下马缰,把草药皮毛车绑到马上,这是索性把大车也更换。
不等侯平再提,花天宇主动道“洪副将送你们直到览原,这沿途的军营他熟悉,如果再遇土匪,洪副将随时调的到兵马,这一路上不用担心。见谅到览原就不再送,运河就在附近,我这里人手也缺。再会二位,回家去问姑娘姑爷好,就说花伯父多多得罪,有情后补。”
从他马后提起一个包袱扔过来,在半空中晃当响声,看得出来沉重,侯平抬手接住,花天宇抱拳道“花伯父没有好东西给,这是历年积攒的首饰,从战场上刮出来的别嫌有杀气,给姑娘添添首饰箱子。”
这就回城,打马十几步后,花天宇又回身遥喊“告诉姑爷,他是个好姑爷。”
侯平和云飞继续相对两瞪眼,看看洪快帮忙整理车队,此时不在面前,侯平小声道“花将军犯的什么病?嫌命大吗?”
云飞认真点头“以我看他是想平西郡王的军棍了。”
洪快招呼两个人上路,侯平、云飞装着黑沉着脸答应他,洪快一路上殷勤的不行,也是一口一个姑娘姑爷的套近乎,说着送来的酒好肉也好。
云飞抽空把花天宇送的包袱打开,里面大多是赤金,因为年头长短的关系,有的颜色暗沉像个泥块,也有镶宝石的,不过云飞估价过啼笑皆非。
这一包袱看着重,其实两坛子贡酒也买不到,而亲家老爷为人实在好,哪怕对他明说贡酒留着自己喝,云飞冷眼旁观这三天里,花将军自己喝了不下三十斤。
云飞把包袱收好,心想这个花不长眼,花大酒鬼将军,你这一包袱和送来的东西相比,不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