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慧先没有笑,她仰起晶莹的眼神,竭力的眨动着,传递着她自己认为应该传递的消息,这里面包含求助、求认可、求帮忙,等到这些情绪完全表达出来,这就只能跟着感觉走,她面前没有镜子,看不到自己的面容上。
这才不慌不忙的挤出一个笑容“大姐,你说对吗?”
元秀乐不可支“慧姐真聪明,等到学堂,我同你讨还。”
“那赶快吃饭上学去。”元慧扑上椅子,大口的吃着早饭。
饭厅里有奶娘丫头侍候,还有元秀,甄氏晚来一步,就见到女儿加快的吃相,和奶娘劝她慢点的焦急。
甄氏迷茫“今天上学发果子吗?”
“不发。”嘴里塞满食物的元慧严肃的扭头看向母亲“祖父说,上学要勤谨。”
甄氏晃动出一个冷笑,表示她不相信女儿的胡扯,元慧又忙忙的在奶娘照顾下吃早饭,顾不得理她。
甄氏向自己的位置走去,今天元家吃早饭的主人这就到齐。
元老太爷有时候参与全家的早饭,有时候在自己院里吃,过端午节元连晚晚陪客人吟诗作对,他还没起来。
甄氏得以和元秀说悄悄话“见到郑家那孩子就说我的话,让他零用钱留给自己,别总被慧姐拐骗。”元秀忍笑答应。
这个时候郑留根揣着钱就在元家门外,见到元秀姐妹出来,他高兴的跑上来,把手里托的一吊钱送到元秀面前,诚恳的道“你为什么不上学呢?明明是那个坏人不好,又不是大姑娘你不好。看我备下这些钱,就等着你上学来了,我好请你吃东西呢。”
元秀道谢,带着他和元慧去学堂,白堂叫住她“秀姐,跟我来。”师徒走到学堂的后面,竹篱上缠绕着新开的豆角花,白堂的妻子向着元秀笑,在她背后的阳光之处,是白堂的住处。
白堂把元秀狠狠的训上一通“亏你是老师的孙女儿,出自读书门第,七岁进学读书。难道不知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难道不知道身正不怕影子歪?难道不知道夫子有云,不患人之不已知,患不知人也?难道不知道子曰君子喻于义,无德之人喻于利,难道不知道”
夫子有云和子曰,都是夫子孔圣的话,出自论语。读书人有时说夫子有云,有时候说子曰,是指同一位人的话。
不患人之不已知,患不知人也的意思不要担心别人不了解自己,应该担心自己不了解别人,或者还暗含担心自己不了解这个天地。
这是应时应景的批评元秀,明明她是个好姑娘,也应该知道大家都相信她是个好姑娘,可出现一件被诬蔑的事情后,就忧患重重的担心别人不了解自己,甚至不来上学。
君子喻于义,无德之人喻于利的意思君子看重大义,无德之人看重小利。这也能对景,批评元秀看重的不是自身品德,而过度看重别人的看法。
这一段话足够的严厉,让元秀低头羞惭,把衣带揉了又揉。
白堂还觉得不够,板起面容,最后又道“攻乎异端,斯害也已!”
这也是论语的话,前面可以加上夫子有云和子曰,意思过度在意其它的杂学和技艺,把学业放在其次的位置上,这样的想法和行为都称得上有害。
放在这里使用的意思,还是指元秀过度的在乎其它人的看法,请假不来上学,这是不对的。
元秀被训的面色黯然,灰溜溜的认错,大赦般的从后院回到前面学堂,元慧开心的跑来,摊开小胖手,里面十枚铜钱“大姐,绿竹姐姐的给了,放学请你吃甜瓜。”
一旁的童子课堂里,郑留根从窗户内探出身子“你回来坐好吧,别太高兴的把昨天背的书混淆成甜瓜,等下背不出被打手板儿,我就要笑话你了。”
“哼。”元慧跑回去。
元秀的心情重新恢复,灿烂的仿佛头顶日光,她从后门走进课堂,又遇到一波欢迎,元财姑激动的跑上来搂住她,元秀顿时汗水满身,耳边是财姑的嚷嚷,感觉头脑晕沉,中暑的症状出来。
“表姐,你来了,你总算来了,你可来了,你来了的,呜呜,你来了,你来了”
燕燕和绿竹一边一个的拉开元财姑,及时把元秀营救,绿竹气结“你来了你来了,敢情你上学就学会这一句话。再说你来了还用说吗?你睁大眼睛看看不就知道?”
元财姑叉起腰,气冲斗牛的架势,把绿竹呛倒“有金首饰不用得意,我哪只眼睛也看不上金首饰。”
绿竹撇着嘴摘下雕刻荷花纹路的金簪子,送到元财姑面前,虛情假意的道“你真的看不上?那这根送你。”
元财姑瞬间扭捏“这这,这怎么好意思?”
“送你看一眼,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绿竹一脸心平气和状收回来,还簪到自己头发上。
元财姑爆发般的怒气横生,哇哇大叫着“宋绿竹我和你拼了”她挥动着手,又挪动着腿脚,像一个随时炸向四方的二踢脚。
元秀来不及笑,就投入到劝解的行列里,另一个姑娘没好气的出声“你又吵什么吵!每天都变着法子惹舒泽多看看你,你能消停一天吗?再说舒泽刚才看你了,他往这后面看好几眼呢。他现在坐下来,这大热的天气,让他静静心,凉快凉快吧。”
这个姑娘叫阮椿娘,和元财姑一样,是为寻女婿上学来的。
竹帘外面的舒泽满心欢喜,他刚刚急切的看了好几眼,确定元秀真的在这里,整个人精神百倍。
姑娘们这就安生,元秀抹干净额头汗水,先生进来的那刻,风从窗户里吹进来,刮动几页书纸,也把清凉送进来。
读书声起来,讲书声入耳,熟悉的环境里熟悉的感觉,就连师母养的鸡咯咯声也带着亲切,元秀心满意足的翻动书页,她喜欢新集,她愿意在这里寻个丈夫,把这样悠闲的日子过上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