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卿卿将人请进了主堂。
自家主堂并不小,进门正对的是迎客的桌子,两边是两排带靠背的椅子,坐席的时候便把椅子搬上来做。
左边仍旧是待客的茶几沙发,摆了一套茶具,看着更闲适一些,适合妇女们唠嗑用,是余卿卿家中独有的特色。
右边屏风隔着的,才是一大家子吃饭的地方,两个大方桌子上不摆饭时就铺着深蓝色的桌布,几大排的条凳整齐的摆着,可以想象人坐满时的热闹景象。
余卿卿将王二狗迎进了左边的茶几,几番邀请下,王二狗才撩起衣袍,局促地坐下。
家里一时间除了余老爷子,也没有能站出来做主的大人,余卿卿捏捏她哥的手,示意他去叫爷爷过来,自己则一边继续问着大妞他们的事儿,一边给二狗叔沏茶。
王二狗被这丫头招呼得晕晕乎乎的,自己本来是有事相求,没料到莫名就得了余家的座上宾似的待遇,心中惴惴不安,屁股跟长了刺似的坐不安稳。
直到见了余家老爷子,王二狗才终于猛地站了起来,一副解脱的样子,朝着余老爷子就弯了腰,苦笑着说:“余家老爷子,您来啦。”
余老爷子是知道村里这个后生的,这个后生虽说是年幼时父母便早逝,在村里无依无靠,可余老爷子是知道的,王二狗与村中爱占人便宜的老张氏,也就是之前偷吃自家媳妇鸡蛋的张王氏,是有点儿亲缘关系的,据说是远房的姑侄关系。
因为王二狗混得着实是惨,老张氏便对这关系讳莫如深、闭口不言,生怕王二狗这个穷亲戚、一大家子,招惹上自家的麻烦。
余老爷子这么多年看人本事早已熟稔,见了二狗的神情便知道他定是有事相求。
便笑呵呵地说:“是二狗呀,都是一个村的,听说你佃了咱老二家的地,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是不是太忙啦,也不见你来拜访拜访咱这老人家。”
王二狗被老爷子这一番、说得心中一暖,眼眶一热。
这话虽然带着淡淡的责备之意,却满满是长辈的关怀之情,他许久不能体会到了。
王二狗哽咽道:“实在是对不住,平日
里一心种地,也不好意思来您这打扰。今日我本来也不想过来找你们,早在佃大树家的地时候,我就知道,大树给我便宜了不少,也是为了照顾我。
可没料到,今日我去田里一看,自家种的那两亩旱田,已经淹得七七八八,麦杆子都浸在水里,眼看活不成了。今年的收成,怕也是拿不出来了。
我实在是没办法,这才上山来找你们,大树他不在家,就麻烦老爷子您给我做个主吧,我自愿卖身到余家,不求多少卖身钱,就只求您能给我一点口粮,让我带回去给我家的几个娃娃和苦命的媳妇填饱肚子……”
说着,王二狗又忍不住抹起了泪,说:“我虽然年纪不小了,可还是有一把子力气的,还望您莫要嫌弃我,这是我唯一能为家里人做的事儿了。”
王二狗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他本来也想是去县城自卖自身,换点儿银两给家里人填饱肚子,可……他实在是舍不得就这么离开村庄,离开自己的小家,没办法,才想着来余家碰碰运气,若是余家愿意收下自己,平日里他还可以去照顾一下自家的媳妇和孩子。
不过,对于余家而言,自己这么做是真的不够厚道了,原本佃地时就行了不少方便给自己,如今地毁了,自己还想着赖上余家,王二狗心中是既痛苦又羞愧,只想着万一余家真的愿意帮自己一回,日后他必然用尽一生去报答他们。
余卿卿在一旁听得,看着王二狗一脸纠结沉痛的模样,嘴角直抽抽。
她听闻二狗叔一番如泣如诉的话之后,内心缓缓浮现了两个字:就这?
不是她不懂得同情,而是这事儿可能对于二狗叔来说是天大的灾难,可以她的角度来看,还是很好解决的。
不得不说,无论何时,经济基础都是一切事物的保障。
不过二狗叔的这一番惨痛损失也提醒了她一点,马上就到丰收的时候了,要赶紧村民们将能收的庄稼给收了,莫等到真正洪水泛滥的时候,就一切都来不及了!至于村民愿不愿意听她的想法,提前收粮,这点确实是个难题。
不过现在,能不知不觉地将村民们往山上引来住,更是十分
重要的,毕竟比起粮食,还是命比较重要。
余卿卿可不敢想象哪天半夜突然洪水爆发把一个村的人都冲跑了的景象。
这个王二狗来的时间点,倒是巧妙。
余老爷子清咳了一声,他听了二狗这么多的话,心里没触动是不可能的,当然他觉得,卖身也是没有必要的。别人不知道余家的底蕴,他可是门儿清的,为了几两银子的事儿就把人家拿捏住,是他不乐意见到的,于是他就想开口安慰二狗两句,顺便再提出来借他点儿银子,把这段时间给撑过去就好,反正都是一个村的,能帮就帮了。
余老爷子正准备开口,突然见自家孙女挤眉弄眼的,就愣了一下。
余卿卿说话了:“二狗叔,不如这样吧,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不是,您若是想卖到咱家来,不如你们一家子都卖进来,我们家人多活也多,正好缺人手,我平日里也没有人照顾,正好让你家大妞给我当个小丫鬟,呵呵呵呵,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有个小丫鬟是啥样的感觉呢!”
这番话说下来,莫说王二狗,连余老爷子都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