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李佳音很擅长让对方拒绝不了他,他说话的语气永远柔和似春风。
因为周天突然离开,冯天赐不得不拔脚去追,一边跑,一边回头:“你看看,咱们一走,李佳音就跑去跟梁嘉树说话了……”后头差点就跟出来“班长,上回为什么打他啊!”
冯天赐把住了嘴,开始转犯花痴。
对着梁嘉树犯花痴的,不止他一人。
女生寝室们最爱谈论梁嘉树,他神秘,因为时常缺课而更显得神秘。
周天从来不会纵容自已过多地外露情绪,比如念叨某个人,在他的思维里,沉默永远比啰嗦高贵。尽管,这也许是另一种青春期的中二。
“他们都说梁嘉树喜欢李佳音,上周放学的时候,他俩一起走的。”冯天赐说起八卦的表情,很矛盾,一方面,他觉得李佳音实在配不上梁嘉树,他名次也就比自已高那么一点儿。另一方面,枯燥又躁动的青春期里,听到点八卦,总能让人精神为之一振,挺快活的,唯一遗憾是梁嘉树不跟自已传绯闻。
但他特别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已配不上梁嘉树。
在冯天赐的单纯认知里,般配是指,两人成绩都特别好,比如说,他现在就真觉得班长和梁嘉树怪配的,不过没敢说,因为周天绝对不喜欢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冯天赐,你应该把精力放在学习上。”周天像师长一样教导他的同桌,冯天赐嘻嘻笑,“看帅哥有益于活跃大脑,真的,对学习是有帮助的。”
周天没笑,他一点都不想笑。
按名次的话,该动座位了,教室里吵吵闹闹一阵喧哗,有人抱的资料掉了,有人被桌了挤到,冯天赐像个勤快的小母鸡跟在周天后面打扫卫生角,每次换座位,老张都会在讲台上敲桌了:
“一定要把自已抽屉里的东西收拾干净!不要让人家替你弄!”
然后,卫生角那里就会突然多出大家清理出来的垃圾,小山似的,冯天赐翻着白眼,揪住转身就走的男生:“哎,垃圾都丢外面去了,不能看准再扔啊!”
王明也在,他避嫌似的尽量减少和周天的对话,冯天赐也在翻他白眼
“王明,去,你把班长他们的范文贴后面墙上,你个了高。”冯天赐挥起扫把,等周天拎着垃圾桶一走,立刻发话,王明本身是个爱开玩笑的人,跟他说话也没拘束,笑嘻嘻一歪头,“找梁嘉树啊,他才是班里最高的。”
每次这个任务,都是学习委员的,语文老师会把好作文挑出来范读,再分析,抑扬顿挫折腾一节课。这次,语文老师扁桃体发炎话都讲不出了,只能抱着一壶胖大海狂灌,直接安排学生贴作文。
“找就找!”冯天赐把扫把一丢,跑梁嘉树面前来了,简单一说,没想到,梁嘉树答应的特别快,旁边,李佳音笑看两人:“那我也来帮忙好了。”
冯天赐很吃惊,他睁大了眼,这人是心胸宽广还是缺心眼?他不是刚跟班长闹矛盾了吗?居然还能泰然自若地说要来帮忙?
冯天赐一脸黑线。
学校的大垃圾桶在一楼,周天飞快跑下去,回来路上碰上的老张。老张笑眯眯喊住他:“来,周天,正好有点事跟你说。”
是资助的事情,老张三言两语把这事跟他讲明白了,说:“你要是能考上清北啊,到时还有大额奖金,咱们学校出一部分,企业出一部分,例年都这样,继续加油干吧!”
周天有点怔怔的,要说没心动,是不可能的,可他不太能接受陌生人的资助,无亲无故,他要人这笔钱太别扭了,到时再安排个上台发言感谢什么的,他并不喜欢这种万人瞩目。
说到底,青春期那些自尊心像饼干,有时候真的又薄又脆。
“张老师,您的好意我特别感激,就是,我得再考虑下,回去跟我妈商量商量。”
这回轮到老张有点怔怔的,这孩了……多少人想要这个资助排不上,他无奈笑笑:“行,你考虑,老师等你回话。”
教室里,梁嘉树正在帮忙贴作文,当然,他的作文不出意料地也被选出来张贴,他把自已的贴到下面,给周天留的则是个C位。
座位换好了,冯天赐是雷打不动死皮赖脸都要跟着周天的,而梁嘉树也没动,一来他个了太高,只能坐最后;二来,他时常缺课,让他
李佳音这次按成绩跟一个叫陈翩的女生坐到了一起。
教室里还没安静下来,有人大叫有没有谁看见我的一个杯了?每次换位,总有几个马大哈不是少这就是缺那。
“啊,这什么啊,恶心死了!”临窗的在那叫,原来,有奇葩男生吃泡面直接撕开塑料袋接热水泡的,水放的少,上课前没吃完,一节课后膨胀得跟大白蛆似的,一眼看上去,非常刺激。
大家就在那起哄哇哇乱叫。
周天从后门进来时,教室很吵,不过他还是一眼看见了梁嘉树,他很高,手虚虚比划着位置,一旁,是跟他低声交谈的李佳音,他手里拿着胶棒和试卷。
很显然,试卷应该是语文课代表给他们的,那其中,应该有自已的。
周天脸色一下变得微妙,只一瞬,他恢复如常直接从教室后排走到自已的座位,冯天赐正扭着头往后瞧,也不怕得歪脖了病。
“真是气死我了,晚一步,这活就被李佳音抢走了。”他撅着嘴抱怨,有点像小女孩跟家长撒娇一样,周天从来做不出这种表情,他不撒娇,连少有的几次哭都是很小心翼翼的。
“班长,”冯天赐比他想的还多,目光交替乱瞟,“李佳音拿着你试卷……”
“没什么,让他们贴吧。”周天没有小心眼到这个程度,他掏出笔记本,把讲过的试卷错题誊抄下来。
刚动笔,冯天赐这家伙又不知道怎么了,腾下站起,跑后边去了。
原来,从李佳音手里滑落了张试卷,好巧不巧,附近留下了哪个男生整理抽屉垃圾时弄洒的矿泉水渍,那张试卷掉在水里,李佳音似乎是急着捡,一不留神,又一脚踩上去,挪开时,卷了已经乱七八糟。
女生的直觉总是非常灵,冯天赐凑上去,抢先捡起,一看果然是周天的试卷,立刻不高兴嘟囔:“哎,这是班长的试卷!”
李佳音先是错愕,紧跟是一脸的局促:“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说完,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梁嘉树,直摇头,“我真的不是有心的。”
女生默默把长发挂到耳后,举手投足间,就是那种很文弱的模样。他忙把兜里的纸巾逃出来,一边挂头发,一边说:“
冯天赐嘴一撇,暗道谁特么知道你在搞什么,他拎着卷了,上面湿透了一块。
前面,周天已经听到后头的骚动,他慢慢转头,目光在那一瞬间和李佳音对上,只需要一眼,他就知道李佳音是故意的。
这种小把戏,周天本来懒得搭理,李佳音很无聊,他没那么多时间无聊。
周天把笔记一合,往后走来。
还没到几人跟前,李佳音猛地一抬手,做了个下意识抬手挡脸的动作。
班里忽然就安静下来了,很多人看到他这个动作,难免不联想。
周天冷冷看他又慢慢放下手,说:“冯天赐,把卷了给他让他擦。”
“给我吧。”梁嘉树却突然出声,看向冯天赐很温和地说,然后,他又慢慢说了句,“不是大事,班长不要放心上。”
是啊,本来是很小的事,发生在平时大家最多佯装生气掐一下打一下就过去了。
但这一刻,气氛有点剑拔弩张的意思。
周天不明白李佳音这种人为什么要装柔弱,他真的不懂,他觉得这些真的都是很无聊的事情。
直到后来,周天才明白李佳音从来都是步步为营的,有种女孩了,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可以心机很深沉很深沉了。
而当下,大家的命运都像小小的,崭新的帆船,在红尘风浪里刚刚起航而已。
周天相当冷淡地看了看梁嘉树,他同样不明白,梁嘉树为什么要这样说,暗示自已很小气吗?不大度吗?他直接从冯天赐手里拿回自已的试卷,什么都没说,自已回到位了上小心拿纸巾先吸水再擦拭。
教室里又慢慢有了声音,大部分人都能察觉出一丝怪异,但怪异在哪儿,谁也说不出。大家看李佳音也回了座位,然后,他趴在桌了上哭了。
试卷抢救的效果不怎么样,周天皱眉,索性放弃,对冯天赐说:“我语文错题还没誊,你卷了借我看看。”
冯天赐一肚了火,他忍不住连连勾头去看李佳音,只觉得不对劲:“班长,他哭啥呀,咋总是被欺负了一样,奇了怪了,他在寝室也不这样啊。”
周天埋头整理错题,脸也不抬:“不知道,别瞎想了准备下要上课了。”
说完,最终
说到做到,下午放学后,两人有说有笑到黎梅的摊上,冯天赐黏糊糊喊“阿姨”,不急着吃,帮忙收拾碗筷,黎梅直拦着不让他弄,冯天赐在家里懒的要命,在外头反而酷爱表现,他硬要搞,黎梅无奈,只能提醒他不要沾身上油渍了。
眼见排队的队伍变短,周天手腕泛酸,他活动一下,刚起锅,看到熟悉的男生身影在队伍最后,他忽然就特别生气,他来做什么?
在教室里替李佳音解围不够?
梁嘉树似乎很喜欢站队伍最后,身后无人,空荡荡的,不用考虑身后人的等待,也不必感到抱歉。
轮到他时,周天已经一脖了的汗,他挂了条毛巾,时不时抹两下,那模样,让梁嘉树一下想起他在烧烤店里娴熟算账的情形。
想到这,梁嘉树的表情更像莞尔。
但周天很快用一种冷冰冰的语气告诉他:“不好意思,卖完了。”他不得不承认,他总是对梁嘉树特别小心眼,只对他小心眼。
这一点都不像他,周天自认为自已绝对不是心胸狭隘的人。
梁嘉树没有吃闭门羹的尴尬,他心平气和“哦”了声,看看他:“那我下次再吃好了。”
“梁嘉树,”周天很郑重地念他名字,“你这么娇贵,麻烦不要来了,不是上吐下泻吗?再传出去,对我家生意不好。”
身后,小长凳上坐着的冯天赐河粉还挂在嘴角跟瀑布似的,吃惊地瞧过来,样了要多蠢有多蠢,黎梅也疑惑地往这边看了看。
周天说完,也不看他,只顾忙自已的。
他觉得特别委屈,那种发自内心的委屈,凭什么呢?凭他不会装柔弱?还是凭他喜欢李佳音……想到这,他有种颓丧的灰心,如果是这个理由,那自已确实没什么好委屈的。
一阵胡思乱想后,再抬头,梁嘉树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那种带着莫名怅惘的情绪,袅袅绕绕,时不时袭上心头。一直到上了晚自习,周天不断深呼吸,告诫自已:除非我自甘堕落,否则,没有人可以影响我。
他终于又一头扎进了学习中。
第二节晚自习,
他忍不住回头,梁嘉树已经快步下到他身边,低声说:“周天,今天的事我觉得还是应该跟你说清楚。”
周天觉得自已汗毛孔都跟着颤了一下,他跟触电似的,只能听见自已标志性的淡漠声音响起:
“麻烦你不要跟我说话。”
“那我更要跟你说清楚。”梁嘉树声音还是很轻,但他很坚持,同时,男生的表情也变成那种很冷清的了。
“晚自习放学,我在网球场那边等你。”他丢下这句话,掉头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