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瑰听着他的发言,认真地思考了一秒要怎么回答,没想到狗男人实在沉不住气,又朝她逼近,俊朗的眉眼中满是怒气。
琼瑰不禁又想起虐文两个字,怕他又来个不问青红皂白的掌掴啊什么的,连忙起身往门口避了避,情急之下道:“有话好说别动手——”
林屿皱着眉,搞不清琼瑰是在演哪出,往常都是她一个劲凑到自己身边,像粘牙的牛皮糖,甩都甩不开,现在那张白皙小脸上清清楚楚地印着害怕。
她在怕自己?
真是奇了,混世魔王居然会怕自己?
林屿突然觉得好笑,这样的琼瑰少见的很。
他故意又向琼瑰快走了几步,见到柔柔弱弱的少女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慌不择路,跌跌撞撞冲向门口,眼看就要被那尺高的门槛绊倒——
“站住!陆斯玉——”林屿眉头皱的愈发紧,提醒不及时,正想着是不是去接一下琼瑰,以免她真的摔倒,但转念一想,又忽然醒悟——这蠢女人定是又想对自己施苦肉计,所以才装成这样。
想到这儿,林屿打定主意不去管,又将伸出去的手臂收了回来,目光不屑地等着看琼瑰自讨苦吃。
被门槛绊了一下,身体失去平衡时,琼瑰只感觉心脏轻轻颤了颤,视线里,皇后已经惊得从凤椅上站起身,而那个林屿,正嫌弃地看着她,皇后身边几位内殿的宫人也只知低头当差——没人打算管她。
琼瑰叹了一口气,正打算迎接身体某处传来剧痛,没想到腰被一双手轻轻扶住,整个人轻盈腾空,又被轻轻放下,裙摆跟着旋了旋,眼前一晃,琼瑰就安然无恙地站到了门槛外。
她轻吁了一口气,转身朝帮了她一把的人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挺拔瘦削的身影,身穿雾蓝色绸面衣袍,风姿清隽。
琼瑰仰了头去看,只能看清一个线条干净精致的下颌,日光将他笼罩其中,也虚化了他的面容,惟有那身清冷疏离的气势,给琼瑰留下了深刻印象。
那人将她扶稳后便径自松开手,后退一步与她保持些距离。
“谢谢······公子,改日我、陆家必备礼登门致
谢。”琼瑰想了想,略微福身,算是行过礼。
她不太敢问对方名字,生怕露馅。
好在那个男人虽然看起来不好接近,却有起码的礼数,当即道,“举手之劳,陆小姐不必挂怀。”
声线干净,音质悦耳,琼瑰一下子对眼前这个人印象分蹭蹭蹭上涨。
她好像有个印象,虐文里有个对原女主特别温柔的男二,叫什么不清楚,但这个人和男二设定好像,难道是他?
“惺惺作态。”林屿在旁边冷眼看过,心里十分不悦,“阿晏,你管她做什么?这女人生性狡猾大胆,惯会做哗众取宠之事,小心被她缠上,到时候后悔也晚了。”
没等阿晏说话,皇后终于出来当了回人,“屿儿,你如此失礼,致使陆小姐受了惊吓,还不快同她赔礼道歉?”
林屿一听便很诧异,根本受不了长姐为了这个坏女人骂自己,当即顶撞了皇后:“长姐,这事就是她设下的圈套罢了——往日她看到本世子哪次不是厚着脸皮贴过来,怎么赶都不走,偏偏今日故作姿态装出一副惧怕本世子的样子,本世子是轻薄她了还是欺负于她?”
说完就瞪着琼瑰,眼里满是怒火,琼瑰心内一颤,下意识地往阿晏身边靠了靠。
但她很快就回过神来,望向皇后,语速飞快、话语清晰明了:“娘娘可还有其他事要吩咐?若无他事,臣女可否先行告退?”
这地方反正不能待了,亲姐弟两个人吵架,不管皇后偏不偏心,她一个外人都讨不了好,三十六计走为上。
皇后若还有脑子,也定然不会让她继续待下去。
“来人,送斯玉回去,”皇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临了见琼瑰行了礼要走,又从手上褪下一只嵌七宝金玉镯命人送给琼瑰,“本宫知道你今日委屈,这便算是压惊,本宫也相信,斯玉如此懂事,回府定然不会让太师和夫人忧心。”
琼瑰很快反应过来,这皇后话说的好听,镯子压根不是给她压惊赔礼,只能算封口费,让她回去在陆升阆和柳飘飘面前修饰下今天发生的事罢了。
琼瑰转身得体地又行了礼,柔顺道:“臣女遵命。”
接着便头也不回、尽可能快地往前走。
皇后一直看她出了院子,这才重新坐回自己的凤椅上,重重叹了口气。
林屿见人走了,便招呼跟着他前来的人坐下,“阿晏,坐啊,长姐这里你还拘束?”
秦岁晏却照旧行礼,等皇后赐座后方才在琼瑰原先坐过的木椅上坐下。
甫一坐下,他竟闻到了一缕浅淡到几乎消失的香气,是刚刚靠近陆斯玉时也闻到过这种幽香。
脑海里再次掠过那张倾国倾城的面容,秦岁晏微微一顿,面上却如常。
今日那位陆小姐和之前很不一样,她仰头看向自己时,那双琉璃眸子仿佛终于活了,灵动出尘,令人见之忘俗。
很难和之前那个整日在他面前缠着林屿的人联系起来。
不怪林屿接受不了,连他一时也难辨真假。
“长姐,这蠢女人今天到底对你说了什么?”林屿心里憋着气,即便琼瑰整场下来都没有对他做什么,但之前那些丢人现眼难道就能一笔勾销?
“你不差人提前通禀,这样闯进来又是做什么?你眼里还有没有皇室有没有我这个姐姐了?”皇后气的瞪了一眼这个不省心的弟弟,而后顾及秦岁晏在场,便将手中的佛珠转了起来,以警示自己清心静气为先。
林屿见皇后真的生了气,便自觉收敛,正正经经向皇后谢罪。
陆斯玉不在旁边,他好像更容易平静。
皇后当然不会真对自己亲弟弟生气,嗔怪道:“快些起来吧,谁又让你跪了。待会儿膝盖上旧伤发了,母亲又要担心。”
说着便着自己的女官沁芳扶林屿起身。
林屿坐好后随口道:“谢谢芳姑姑。”
他本就生的好,虽不若秦岁晏那样公子如玉风华天成,但容貌也十分上乘,不仅唇红齿白面容好看,又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随口一句话便能形同撩拨一般,在人心弦上荡开微澜。
沁芳抿了唇,望着林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羞赧,紧跟着低下头笑道:“少爷用不着同奴婢客气。”
她还有一句话在嘴边,强忍着才没一吐为快:陆斯玉那个贱人空有美貌皮囊,实际却是个草
包,公子怎是她能配得上的!
想到公子今日对也她不假以辞色,沁芳心中便如饮蜜,颇觉甜。
皇后皱了皱眉,觉得沁芳言辞不妥,但转念一想,她是自小跟在自己身边的老人了,对着林屿改不过来口也很正常,况且沁芳从未在人前犯错,倒不必计较于她这点口误。
“陆斯玉,是本宫宣进来的。”皇后揉了揉眉心,想想笑道:“这痴女也不知是怎的,居然一口答应了退婚之事。”
“退婚?对,得让陆家退婚——”林屿正捧着茶啜了一口,闻言反应慢了一拍,“慢着——长姐你说什么?她答应了?她真的答应了?我——怎么没听见?她什么时候说的——”
皇后摆摆手让他坐下,又好气又好笑:“行了行了,再怎么高兴也要顾着点礼仪,瞧瞧你,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哪有一点世家公子的样儿。”
林屿于是一脸茫然地坐下,又难以置信般看了看对面岿然不动的秦岁晏,冲口而出:“阿晏,我没在做梦?长姐说,陆斯玉答应退婚?”
秦岁晏放下茶盏,淡淡道:“不错。”
“陆斯玉不和我成亲了?”林屿又问了一句。
这下秦岁晏看着他懒得再说,干脆充耳不闻。
林屿“哈哈哈哈”大笑起来,“谢谢长姐——总算不用娶那个蠢女人了!”
他还没高兴多久,外间就传来宫人通报,皇帝来了。
皇后连忙告诫他不要得意忘形。
“皇帝姐夫也不喜欢那个蠢材,没事的。”林屿不以为意。
果然,皇帝听说这件事以后没有过问,只是对林屿笑道:“小舅子如今可放心了?”
林屿在自家姐姐面前虽然说得自如,但毕竟不是真傻,在皇帝跟前,还是规规矩矩回答:“婚姻大事本应听父母长辈和皇上皇后决断,微臣都觉满意。”
皇帝抚了抚下巴,点了点头,又问道:“朕记得陆家嫡女对你是情有独钟,此生非你不嫁的,缘何会自己松口应许退婚?”
说完他便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旁边喜上眉梢的皇后。
皇后察觉,连忙道:“圣上明鉴,臣妾今日闲来无事,听闻陆
家小姐前几日犯错被罚后十分羞恼,竟然自尽。臣妾自觉对她的处罚伤了她的颜面和两家和气,于是便想着召这孩子进宫来,好安慰开导一番,谁知这孩子竟自己松口了,刚行过礼便说起了退婚之事,她意思坚决,臣妾想着强扭的瓜终归差强人意,便替做主允了她的意思。”
皇帝这才满意地点头,有了这番话,即便陆家的老大陆司霆带着彪炳战功去太上皇跟前请旨,他也有话可说。“如此甚好,皇后辛苦了。”
帝后两人眼见就要说起私房话,林屿和秦岁晏也不便继续留下,两人很快告退。
他们抄小道出了皇城时,琼瑰正往陆府的马车上走,林屿因为退婚成功十分兴奋,感觉像在做梦一样,对周遭事情没有留心,反倒是秦岁晏一眼便看到了步伐软绵绵的琼瑰。
琼瑰上马车时有个小太监伸出手去给她当脚蹬,那小太监人摇摇晃晃,比她还要不稳。
若是平时,陆斯玉应该已经气急败坏,指责总管不给她派个能干的下人来,但现在,她只是叫侍女扔了几个金馃子给那个小太监,就自己一步跨了上去,没用什么人做的脚蹬。
秦岁晏能看出那个身影纤弱极了,扶着马车辕的手臂都在颤抖,但她克制着,身形居然很稳当。
微风把她头上盖的长面纱吹起一角,秦岁晏顺势看去,目光在她胸前那块莹白透着淡光的玉上停住,神色一凝,目光旋即又收回。
任马车载着琼瑰远去,林屿从头到尾什么都未察觉。
兴奋劲过去,他们骑着马在雍京街头分开时,林屿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阿晏,你说她究竟怎么了?”
真不喜欢他林屿了?
“不知,”秦岁晏道。
林屿莫名其妙觉得心口有些空,他眨眨眼,放松缰绳,任由马在巷口岔道前转了几步。
秦岁晏问:“你真想知道?”
林屿愣住,眼里竟透出一丝光来,而后猛地点点头。“想,非常想!”
“简单,”秦岁晏道:“去找根白绫试试就知道了。”
林屿哭笑不得:“我干嘛要自杀啊?你这主意也太缺德——”
“随
你。”秦岁晏说着,便打马进了另一个巷子。
林屿看着对方毫不拖泥带水的背影,只好带着自己的疑惑也慢慢驱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