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大路的猜测没错,这个区间线路坡度果然高达17‰,所以雪鸡沟站才设置了“焚火能手”岗位。
那么,在雪鸡沟站,机车气压若烧不到10个大气压以上,火车根本无法在17‰的上坡道上前行。
若勉强出站,中途抛锚,屡见不鲜。
一旦中途“抛锚”,烧火更难,火车只能借助下坡道,慢慢地退回到雪鸡沟站,也有可能请求救援。
若火车倒退时制动失效,导致火车“放飏”后果不堪设想。
而这样,一去、一回,耽误的时间更多。
韩大路思量:“隧道里烟雾弥漫,令人窒息,机车乘务员驾驭长龙,在铜川铁路一个往返,肺里得吸进多少粉尘?”
什么是没有硝烟的战场?现实生活中的铜川铁路,虽然不是战场,但机车一过隧道烟雾弥漫。
而驾驭巨龙的机车乘务员,每时每刻得经受住非战场硝烟的考验。
想到这里,韩大路挺值腰杆,偷偷地给两位师傅敬礼。
这个区间隧道密度确实大,火车拼尽力气往前冲,速度还是上不去。
仿佛一头老牛负重爬坡,低头弓背,嘴里呼出一股股白汽,四蹄艰难的在交替着刨地,吃力地前移。
灌进机车的烟雾四处游荡,浓的能伸手抓住,韩大路觉愈发地困难。
然而,嘴上裹着一条毛巾的田师傅却时不时把头探出窗外瞭望,目光还得在锅炉仪表上停留。
控制风门的左手,紧握闸把的右手,密切协同,驾驭巨龙稳稳当当,缓慢地前行。
刘师傅的嘴上同样裹着一条毛巾,只要他往炉膛里投一次煤,上半部脸便被炉火映照,一对剑眉微微上扬,两道目光坚定且自信。
他仿佛要把浑身的力气通过有力的臂膀投进炉膛,化作牵引火车的动力。
大概四五十分钟的光景,0508次列车终于冲出铜川铁路上的最后一个隧道---玉石关隧道,接近玉屏山站远方信号机。
到了这里,线路坡度已经降到5‰,火车运行瞬间舒畅,三个大老爷们急急忙忙挤到窗口换气。
韩大路一瞧,两位师傅手里的毛巾成了黑色,他们的脸更是黑不溜秋,若不是两只眼珠了打转
韩大路扑哧一笑,说:“嘿嘿,两位师傅像非洲人哩。”
刘师傅看一眼韩大路,忍俊不禁,调侃道:“哈哈,大路,你俊俏的小白脸比煤矿工人还黑,你敢照镜了吗?。”
“嘿嘿,敢,我又不是猪八戒,当然敢照。”
田师傅听到韩大路和刘师傅斗嘴,也没功夫插话,口里呼唤:“三道停车。”
刘师傅立刻回过神来,马上确认复诵:“三道停车。”
0508次列车,早上10点30分出发,于17点50分到达玉屏山站,耗时7小时20分。
待车停稳,田师傅问:“韩大路,铜川线上有几座隧道,多少桥粱?”
韩大路故意搬起指头,嘴里念念叨叨:“二三得六……三五十五,对了,有21座桥粱、20座隧道,小涵洞是多少?我没记住。”
“嘿嘿,韩大路记性不错,是个有心人理。
铜川线上有个顺口溜,二十一桥二十洞,狐狸神仙常作怪,一线天上无飞鸟,山高路险行车难。”
“啊,田师傅,此话当真,这里真的有妖怪?”
“嘿嘿,传说而已,都是修建铜川铁路的前辈根据玉屏山的传说杜撰的故事,哪有什么妖魔鬼怪哩。”
“哦,前辈们具有革命乐观主义精神,才能干出人定胜天的工程。”
“大路,你言之有理,前辈们依靠钢钎大睡,肩扛手抬,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凿出20座隧道,架起21座桥梁,挺不容易的。”
师徒二人聊的过于投机,居然有些忘乎所以了。
刘师傅提醒道:“田师傅,我们该去上煤了,调车信号好了。”
“嘿嘿,只顾侃大山,差点儿忘了正事儿,走喽,上完煤可以吃饭睡觉了。”
调车员来到0508次列车前,把命令递给田师傅,扬起头说:“田师傅,三道转8道……摘挂后你们的6373号单机到南头三角线上煤,上水。
“好嘞。”
这时韩大路把头探出车窗,四下张望。
只见玉屏山站西侧有个高悬于空中,从东侧山头上高架延伸而来的封闭式长廊。
长廊蜿蜒曲折,其中大概七八百米的部分凌驾于站场8道上空。
长廊上面写着红彤彤的五个大字“矿石装车楼”,显的格外醒目。
装车楼的中间有22个漏
只要一节车皮对准一个漏斗,矿石通过漏斗纷纷落下,十几分钟便能装满一节60吨的车皮。
站场共有8股道,只有3股道空闲着。
火车喷出的烟雾,在微风里摇曳,机车排出的废气忽浓忽淡,环绕着火车,或往上升腾,或向四周飘散。
如果不是身临其境,从远处张望,玉屏山车站就是一个童话世界。
站场东侧是一排平房,车站运转室,职工宿舍,养路工区,上水工区,电务工区,列检所等均在西侧的同一个平面上。
七八栋平房后面有一栋三层楼,二楼顶部腰线处的“公寓”二字分外醒目。
站场四周伫立着高耸入云的山峰,只有一条南北走向的峡谷,还有一条沿峡谷蜿蜒而下的玉石河。
南北走向的铜川铁路像一把锋利的宝剑,劈开玉石山,一年四季在玉石河里淬火。
很久以前,这条峡谷原本是诸多动物的天堂,由于人类发现铁矿,蜿蜒曲折的铜川铁路横空出世,这里的宁静破打,动物的家园随之消失殆尽……
站场南端的尽头是一条公路,解放牌汽车来来往往。
公路西侧绿树成荫,分布着商店,饭馆,医院,还有玉屏山矿办公楼、职工宿舍。
偶尔,朵朵白云从峰顶背后冉冉升起,飘飘渺渺,梯次散开,
仿佛无数薄如蝉翼的白纱从天而降,覆盖住三五座峰顶,显得魔幻而又神秘。
一只雄鹰翱翔蓝天,一会儿向下俯冲,一会儿扶摇直上,突然翅膀一斜,像利剑出鞘,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消失在崇山峻岭之中。
6373号机车向南行驶,到达三角线,停靠在一道右侧的煤台处。
田师傅熟练地把车头对准煤台上方的抓煤机。
驾驭抓煤机的师傅居高临下,大声喊:“田师傅,这次进的煤不太好,我也没办法,只能装的满满的。”
田师傅回应:“哎,煤炭紧张,能调进到煤已经不错了,装吧。”
韩大路终于清楚了,如今,煤炭属于国家统一调配物资,
冀东省煤炭厅不能把好煤都调拨给铁路,得先保障居民用煤质量,所以批次中进煤,遇到孬煤在所难免。
抓煤机上煤很快,不一会儿,一柜了煤满满当当。
然后水电段的职工进行上水工作,韩大路顺便把机车内的炉灰清理干净。
不到两个多小时,补给工作结束,6373号机车在调车员的指引下,通过三角线进入机车整备线……
鱼年无钩说
并非山路十八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