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娘是直接被送到祠堂的,送她进去的朱妈妈垫子都没给她,转身就锁上了门。
还好里面常年供奉香火,灯火通明,倒也没那么阴森。
元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中午忙着找露珠没吃饭,现在天马上都黑了,胃又开始造反了。
还好桌上有贡品,还做的不错,元娘毫不犹豫一样吃了几块,胃总算不疼了。
元娘盘腿坐下,闭目养神。
夜半时分,外面响起了轻微的声响,元娘站起身,拿起一个烛插站在门后。
门碰轻轻被敲了几下。
“谁?”元娘厉声问道。
“我是刘堃。”话刚落音,门锁就咔嚓一声打开了,一个黑色的人影走了进来。
待他走到烛光前,拉开面巾,刘堃嬉皮笑脸看向元娘。
“这里面条件可不怎么样啊。”刘堃打量了一眼四周说道。
“不劳你费心,夜半而来,是惦记钱吧!放心,等我出去定然给你。”元娘盘腿坐下,冷冷的开口。
“看你说的,我相信吴大姑娘是个信人,今夜前来只不过随便聊聊。”刘堃毫不介意的也离她不远处的对面坐下。
“有话就快问,我可没有陪人闲聊的癖好。”谁被关起来心情都不太好,元娘心情更差,让她想起六年前她被关的时候,所以对刘堃就没几分好脸色。
“急什么,长夜漫漫,总要有酒有菜才好,我让厨房随便做了一些,你看看是不是合口,墨林。”刘堃仿佛没看到元娘的冷脸,笑着叫自己的侍从。
一黑衣劲装之人走了进来,拿了一个大大的食盒,放在两人面前。
刘堃把菜从食盒拿出,递了一双筷子给元娘。
六个菜一个壶酒,还配了两碗碧玉饭。
“味道还不错。”不等刘堃动筷,元娘就夹了一口豆腐,吃到口中却是一股鱼肉的味道,却没有一丝鱼的腥味。
“来,吃点黄金鸡,这个鸡可是我最爱吃的。”刘堃扯下一只鸡腿递给元娘。
“你怎么不吃?难道饭里有毒?”元娘并没有伸碗接住,冷冷的看了一眼刘堃。
在元娘眼里,刘堃平日里定是轻薄无状之人,一见姑娘就小意殷勤,等得了手不一定又是一番什么光景。
之所以同意舅舅把自己嫁于刘堃,一方面是因为刘堃和太后亲厚,以后能到后宫走动。二是他后院人多,自己也不会受到注意。三她也可以借机摆脱吴家对她婚姻的控制,女人身不由己,真真是让人讨厌。
所以刘堃对她殷勤,她只觉得厌烦,只有舅舅那种稳重自持的人才是可伴终生之人,刘堃只不过是她一个工具而已,等她事情了结,自然要跟着舅舅天南海北去走一番的,说不定也能有机会去认识一个舅舅那样的男子。
“吴大姑娘说笑了,我以后可指望你来养家了,哪里敢下毒。”刘堃丝毫没觉得尴尬,毫不在意的拿起鸡腿啃了一口。
元娘也夹了一筷,这鸡色泽金黄,味道鲜香,吃起来还有嚼劲,比外面的酒楼里做的还好上几分。
看来刘堃的厨子真是不错,想来嫁给他也有几分好处。
墨林还体贴的在她面前的地下放上了帕子,接鸡骨头用。
还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你想说什么?”元娘一边吃一边问道。
“我以为你要先问我怎么让太后同意赐婚的。”刘堃倒了一小杯酒放在元娘面前。
“这是你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元娘不冷不热的说道。
刘堃收起脸上的笑容叹道:“六年不见,不曾想你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别乱攀关系,我以前可不记得认得你。”吃人的嘴短,显然元娘并没有这种觉悟,说话仍是丝毫不留情面。
她母亲在时,清高自傲,平日最不爱交际应酬,她祖母倒是带她出去过几次,但别人都是缵缨世家,免不了私下议论她祖母的出身,听到过两次后,她也歇了出去交际的心思了。
“那日在刑场我看见你了。”刘堃说道。
元娘这才抬眼看向刘堃。
“那日我是监斩官之一。”刘堃话刚落音,元娘就变了脸色,眼神如刀一般盯着他。
“你不用这么看我,我也身不由己。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外祖父毕竟也是我的老师。当年让我监斩不过是杀鸡儆猴罢了。”刘堃苦笑着喝了一杯酒。
元娘外祖父不止是太子的老师,也是刘堃的老师,他从小养在皇后宫中,自是一同听过课,只不过不受重视罢了。
“你外祖父陈清死那时我才15岁,去边境不足一年,就因为太子谋逆案被匆匆召回,我做为皇后的养子,别人自然是把我看成太子一党,还好我当时太无能,先帝又念及旧情,查了一番就没有深究,只是让我去监斩,借机敲打我一番罢了。”刘堃一杯酒连一杯酒喝下,心里却满是苦涩。
虽然在军营看惯了流血死亡,但遇到自己熟悉的人,他虽面色如常,可还是心里难受,直到看见了元娘。
她明明那么娇弱,那么无助,还是带着泪水笑着安慰吴家待斩之人,只是押签扔下,她还是变了神色,大哭着跪地叩首,希望能饶了他们,可自己人微言轻,又朝不保夕,如何救的了那些人呢。
待刀落下,满目鲜红,她就那样直直跪了一个时辰才起身离开。
刘堃跟着她去了棺材铺。
可那些店家一听说要收敛陈家,立刻都变了神色。
皇上震怒,血流成河,平民百姓自是不敢凑上前去。
可怜陈清朋党遍野,最后却只有这个小女孩替他收敛。
刘堃看她把所有值钱东西都给了一个铺子的老板,那老板还是不为所动,直到她跪下才松了口,可死人太多,那老板让她回去拿钱,刘堃想帮一把,可看着不远处监视自己的内侍,还是默然而归。
这个时候自己帮她还有可能连累了她。
“我不怪你,你不过是听命行事。”元娘低下头,默默扒了两口饭。
可刘堃分明看到了滴在碗里的泪水,不知道是不是和他心里一样的苦涩。
待元娘吃完饭,墨林把东西收拾到食盒,元娘冷冷的开口送客:“我和你不熟,也没有叙旧的打算,烦请离开。”
“明日太后的旨意就下来了,你祖父自然不会为难你了,你放心。”刘堃知道再坐下去元娘也不会再说什么,只好起身离开。
打开门,朱妈妈和一个婆子歪在台阶上,显然是被下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