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枪响。
子弹准确的命中岗楼日军哨兵的上腹部,后者应声倒地。
枪声‘惊醒’了日军,一名日军军曹提着军刀从二楼的营区腾腾腾的上了三楼。
“怎么回事?哪里打枪?”
“报告长官,是那个地方,有敌人偷袭。”
“开灯。”日军军曹阴着脸下令。
炮楼上的探照灯打开,将周遭照射如同白昼一般,正好看到有两个人影仓皇逃离。
“射击!”日军军曹挥舞着指挥刀,咬牙切齿下令。
哒哒哒。
卢兴戈一击即中,并不恋战,他和姜骡子就如同偷袭得手的猎人,拎着长枪,‘狼狈’逃窜。
“长官,他们就两个人,要不要追击。”
日军军曹表情凝重,架起望远镜从瞭望口向外看,随后摇头,“小心陷阱。”
他怀疑对方是那支在川沙颇为活跃的游击队。
朱家庄碉堡月初也是这般遭遇偷袭,驻军派出半个班追击,却是遭遇对方早就设下的伏击圈。
八名日军被游击队包围,固守待援,尽管后来得朱家庄碉堡本部驻军支援,经过近半小时激战成功击溃敌方,击毙了十余名游击队队员,不过,蝗军这边也有三名勇士玉碎,另有四人重伤,战损竟然比例接近一比二。
这件事令浦东各据点都非常震惊,对于这支打着上海抗日游击区第三支队旗号的游击队的战斗力也是格外警惕。
“报告司令,副司令,日军没有追击。”徐峥嵘汇报说道。
“这个重雄很谨慎。”卢兴戈皱着眉头说道。
根据打探来的情报,这个炮楼的日军军曹重雄凶残成性,以虐杀老百姓为乐,他判断此人应该是粗莽性子,便故技重施,却是没想到重雄没有上当。
“撤退!”姜骡子说道,“敌人没有上当,一方面是谨慎,还有可能是憋着坏。”
“老郯说的对,我们不能伏击不成反而被敌人打了埋伏。”卢兴戈摆摆手,“撤。”
随着姜骡子、卢兴戈一声令下,从渠沟里的野草丛中几十名别动队队员从夜色中现身,快速撤离,消失在夜色中。
刚刚回到驻地。
“司令员,副司令员。”电报组组长郑瑞秋急匆匆迎上来,“长官急电。”
姜骡子、卢兴戈皆是面容一肃。
他们这支武装力量是直属于组长肖勉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只有肖勉才能够电令指挥所部,便是重庆方面的戴局座也不好直接越过肖勉与他们联系。
故而,郑瑞秋口中的长官,必然是肖勉组长。
姜骡子接过电文,看了一眼,将电报纸递给卢兴戈。
卢兴戈表情无比严肃,他沉声说道,“上海出事了。”
他对姜骡子说道,“老郯,你留在驻地,我带人回上海。”
“你留下,我去。”姜骡子摇摇头。
“老郯,你先别和我争,你听我说说理由。”卢兴戈微笑着。
姜骡子哼了一声,意思是我就听你能说出什么花来。
“上海我比你熟。”
“认识你的人多,这反而危险。”
卢兴戈笑了笑,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反驳,他继续说道,“我会日语。”
“你啥时候会日本话的?”姜骡子惊讶。
卢兴戈倨傲一笑,意思是我会的东西多着去了。
“我枪法比你准。”
“我身手比你好。”
“我是中央陆军军官学校优等毕业,这你是知道的,若是在队伍上……”卢兴戈侃侃而谈,“我那些同学,都至少是……”
卢兴戈忽而沉默了。
“怎么了,都是营长?团长了?”姜骡子说道。
“都,殉国了。”卢兴戈声音低沉,他是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第九期,他们宿舍十六人,两人战死在江西‘剿匪’前线,另有十一人为抗日殉国,其中五人战死在两年前之淞沪战场,四人在南京保卫战殉国,两人战死在台儿庄。
十五人的宿舍,只余他在内的三人苟活!
“你去吧。”姜骡子闷闷的抽了一口烟卷,说道,“抽三十个弟兄。”
他递了一支烟给卢兴戈,“说好了,活着回来。”
“大上海又不是龙潭虎穴。”卢兴戈轻笑一声,看到姜骡子表情严肃,他面上也郑重起来,“倭寇未灭,怎敢先行!”
……
程千帆脚步加快。
他仔细听。
身后那人果然也加快了脚步。
他微微皱眉。
和桃子以及豪仔秘密开会部署应急方案后,他就急匆匆往回赶。
前面就是同康里了,却是忽而发现有人鬼鬼祟祟的跟着自己。
程千帆心中一动。
到了前面的路口,他直接向右拐,进了大马路。
半小时后,程千帆来到一处石库门民居门口。
他佯装掏出钥匙开门,然后作出突然发现有人跟踪的样子,立刻拎起地上的小提琴盒,快步离开。
跟踪者大急,先是跑到这处民居门口,从身上掏出粉笔在门上做了个标记,然后继续追赶。
就这么追进了一个小巷子,却已经空无一人。
此人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嘴巴里骂了句。
这是一个穿堂弄堂。
夜风有些大。
忽然间,一个人从墙上跳下,一只手臂从后面死死地箍住了跟踪者的脖颈,一把锋利的匕首也抵在了这人的喉咙口。
“别动,别喊,乖!”程千帆嗓子嘶哑,声音低沉且温柔。
跟踪者吓得一动不敢动,“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为什么跟着我?”
“好汉误会了。”
“不老实!”程千帆手腕用力,锋利的匕首立刻刺破此人脖颈的皮肤,有鲜血流出来。
“我说,我说。”
“你的身份,为什么跟着我?”
“好汉,我是警察局侦缉队的,今天点背,手里没钱了,看你一个人……”
程千帆皱眉,他左手捂住了此人的口鼻,右手匕首用力一捅。
血水渗出的时候,此人就抱着开了口的脖子矮下去。
他弯下腰,在这人的身上翻了翻,果真翻到了一个上海伪政权警察局侦缉大队的证件,还有一把日式南部手枪。
程千帆对于法租界的大街小巷都非常熟悉他之所以选择这里动手,便是做好了收尾准备。
旁边不远处就有一个公厕。
程千帆将尸体拖到公厕后,直接扔进了粪坑,那张证件也划了火柴点燃,快要燃烧殆尽的时候吹灭,搓散了,那把南部手枪也顺手扔进粪坑。
……
“帆哥,你受伤了?”李浩听得动静,来到卧室,嗅了嗅鼻子,问道。
帆哥没有开灯,不过,李浩还是嗅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我没事。”程千帆说道,“路上处理了一个尾巴。”
“是被人跟踪了?”浩子立刻问道。
“应该不是。”程千帆摇摇头。
他估摸着那个侦缉队的家伙并未撒谎,不过,也说不好。
所以,安全起见,他只能选择将此人引开,然后果断灭口。
上海滩,大晚上的,死人太正常了。
……
翌日。
李浩出去买了早餐。
程千帆手中拿着一个糍粑,正慢条斯理的吃着。
叮铃铃。
电话铃声响起。
程千帆看向李浩,浩子走过去接了电话。
“帆哥,是荒木先生。”浩子说道。
程千帆将糍粑放下,拍了拍手,拿起电话话筒,“荒木君。”
随之,他的脸色变得凝重,右手捂着话筒,程千帆朝着浩子使了个眼色,嘴上说道,“浩子,你外面盯着。”
“是!”
看着李浩离开,程千帆这才表情恭敬的说道,“课长。”
他小心翼翼的解释,“课长,不是属下不去贝当区调查,属下派人查看了,特工总部那帮人把现场打扫的非常干净,属下已经安排人通过贝当区巡捕房打探情报了。”
三本次郎等宫崎健太郎一番解释后,冷哼一声,“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还记得吗?”
“今天……”程千帆皱眉,冥思苦想,嘴巴里嘟囔着,“课长的生日?不是啊,夫人的生日?也不是……”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训斥说道,“你的脑子里整天都在记着什么?!”
“是,是属下失职了。”
“你现在去巡捕房,鹿达人已经在巡捕房等你了,他接你过去。”三本次郎淡淡说道。
“哈依。”程千帆赶紧说道,他语气中带着犹疑之色,“怎么会突然通知?”
“我们收到情报,重庆方面已经得知汪填海要召开国党会议,计划破坏,所以,此次会议格外强调保密。”
“是,属下这就去巡捕房。”程千帆说道。
……
挂掉电话。
程千帆舒了一口气。
他此前已经由公共租界总捕房公共关系科科长鹿达人推荐,成为一名光荣的国党六大代表。
不过,对于这个所谓的汪氏国党六大什么时候召开,在何地召开,他一无所知,鹿达人只让他等通知。
却是没想到,对方竟然就这么突然的直接来接他去参加会议了。
不过,三本次郎打电话过来通知他按照原定计划去参加汪氏党代会,这也令程千帆松了一口气。
这说明华炳仁虽然被七十六号抓捕,但是,暂时那边并没有出问题,或者说,并没有牵连到豪仔的身上。
不然的话,即便是出于对汪填海的人身安全的考虑,三本次郎也不会放心他参加此次会议。
……
约莫二十分钟后,小程总的座驾在薛华立路中央巡捕房门口对面马路停下。
鹿达人的座驾已经早早的在等候。
“程老弟。”
“鹿老哥。”
两人热情握手。
“劳鹿老哥久候了。”
“哈哈哈,请!”
“鹿老哥先请。”
程千帆随在鹿达人后面上了小汽车。
“帆哥。”李浩赶紧喊了声。
“我坐鹿老哥的车,你开车跟着吧。”程千帆淡淡说道。
说着,他扭头对鹿达人说道,“昨夜贝当区的事情,鹿老哥也听说了吧,太猖狂了!”
他苦笑一声,“人心惶惶啊。”
“程老弟,这个……”鹿达人露出为难之色。
程千帆的脸色冷了下来。
鹿达人心中鄙薄,早就传闻这程千帆既阴狠手辣,同时又端的是非常怕死,现在看来果然如实。
他凑过来在程千帆的耳边说了句什么。
“确实?”程千帆讶然问道。
“确实。”鹿达人点点头。
程千帆扭头通过车玻璃看到果然有一辆车远远地缀着,他这才点了点头。
“浩子,你回巡捕房吧,告诉弟兄们,都辛苦点,他凡士林的贝当区倒了霉,我们的中央区不能乱!回吧,有鹿老哥在,上海滩谁敢动我?”程千帆说道,他摆摆手,“回吧。”
“是!”李浩敬了个礼,又冲着鹿达人敬了个礼,“鹿科长,帆哥的安全就拜托您了。”
“程老弟这个手下倒是忠心的紧啊。”鹿达人敲了敲前排座椅后背,示意司机开车,他看了一眼程千帆说道。
“将心比心,我对他们好,他们自然忠心。”程千帆微微一笑。
他忽而压低声音,皱眉,“怎么这么突然,没有提前打声招呼。”
“安全,安全第一。”鹿达人笑着解释说道。
实际情况他比程千帆了解的更清楚。
汪先生深知此次大会会遭到反日力量的打击,因而此次汪氏国民党‘六大’召开的消息被严密封锁。
作为公共租界总捕房公共关系科的科长,鹿达人也算得上是租界的一号人物了,他此前已经去了会场,殷勤的帮助会场准备安全保卫工作。
为了安全,会议对外严格保密,出席会议的代表在到达现场后方知是来开汪氏国民党代表大会的。
甚至有些被哄骗来的,一开始只是被‘动员’参加‘汪先生’之和平运动,今天只得到通知说参加一个会议,且汪填海要亲临训话,请务必到场,而这些人进了会场后,便形同被软禁,一律不准和外面联系,此时那些人才知道自己竟然已是汪氏国党六大之代表。
“怎么会在极司菲尔路开会?”程千帆又问道。
方才,鹿达人告诉他,汪氏之国党六大的会址定在了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的大礼堂,安全无虞,且这辆车后面就有七十六号安排的保镖车辆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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