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斗法(1 / 1)

婴童夭亡得早,神智并不健全,但对方无论是眼神,气息,还是手段,都好似突然变了一个人。

它直觉不好惹,嗷得一下哭起来,凄厉地哀求:“大人!饶命!”

谢之:“嘘——”

哭声立止,婴童委屈巴巴地抽噎。

“乖。”谢之抚了下它的头顶,发现它浑身血丝斑斓,仿佛被一张密匝的渔网覆盖,眼珠又是空洞无光。他虽然不清楚这是什么,但他曾见过邪修用小孩养蛊,跟这个婴童的模样差不多。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女声,“这是咒童。”

谢之回过头,只见绵柔的雨幕里站着个身穿灰色长裙的年轻姑娘,正撑伞望着他手里的婴童。

谢之问:“姑娘看得见它?”

“本来看不见。我路过时见你举止异常,就开了阴阳眼。”姑娘缓步走来,顺手将伞往谢之头顶挪了挪,继续盯着婴童看。

虽然天色灰暗,姑娘穿得也朴素,但她乌发及腰,肤色比谢之还要白皙,是一副让人眼前一亮的好样貌。

“多谢。”谢之道了谢,顺着往下问,“敢问姑娘哪门哪派?”

“无门无派,自己学着玩的。”姑娘这才看向谢之,“我叫罗小绛,你呢?”

这可把谢之难住了,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全名,勉强说:“我姓谢。”

就在他担心对方追问时,罗小绛露出了然的表情,“怪不得,我看你眼熟。”

“你认得我?”

“当然,很多人都认识你。”罗小绛说,“想不到你一个演员,对捉鬼也在行。”

她说话清清淡淡,谢之却一下子警觉起来,虽然不懂演员是什么,但这具身体的旧主应该是个人尽皆知的大人物。谢之解释说:“我也是自己学着玩,还请姑娘保密。”

“是要保密,当演员比捉鬼来钱快。”罗小绛微微一叹,又忍不住问,“做你们这行,应该光鲜亮丽,怎么你……”

后半句出于礼貌,没有说出口。但谢之明白,这具尸体是从水里捞上来的,又脏又湿,谁见了都诧异。只得硬着头皮晃了晃咒童:“是它害我摔得满身泥……我,我很生气。”

可这语

气温和得很,丝毫听不出生气的迹象。

好在罗小绛并不在意这些,指着咒童问:“那你打算怎么处置它?”

婴童一听处置,又哭了:“大人!别杀我!疼嘤嘤嘤……”

谢之叹道,“它年幼横死,已是可怜。待我歇息之后,作法超度它吧。”

婴童破涕为笑,连声说:“谢之真好,谢之真好。”

尽管婴童笑起来阴森可怖,谢之还是从它的眼睛里看出许多真诚。

他记住了。谢之,这具身体主人的名字,从今往后便是他的名字。

罗小绛却皱起眉:“咒童只记得住一个名字,就是被下咒的人的名字,你……得罪了什么人?”

谢之一愣,恰好悬在他身侧的伞檐雨水滴落,竟在肩头打出一丝寒意。他看向一旁的水洼,那里面映出朦胧的人影,半是泥泞,半是水渍。

他们长得一模一样,他们也都姓谢,一天前他们在各自的世界中行止作息,又几乎在同一时间惨遭横死。不同的是,对方已经消逝,这具身体却给了他再次感知冷暖的机会。

既然造化让他借尸还魂,他也应该替这位死去的谢之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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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鬼了!”

保安室里,大爷拍着大腿直嚷。

太平间里的监控视频,凡是谢之尸体消失前后的时段,画面全都雾蒙蒙的,什么都没有拍到。待雾气消散,停尸床上就空了。

方兰也傻眼,何铮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干脆笑出声来。

“方女士,你们不做我同行真是太可惜了,不仅演技好,本事也大,连医院的摄像头都能拿来当道具。”

方兰急切地辩解:“不信你去问警察,资料都还在呢!”

何铮摆摆手,笑道:“不用了,我有这些时间,还不如多看看剧本。”

忽然,手机铃声响了。他一看来电显示,有些意外,“郑叔叔?”

那边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挺沉,“小何,你去看谢之的尸体了?”

“英杰告诉你的?。”何铮无奈,“这有什么好说的,一场闹剧。”

对方却说:“二十分钟后,会有一具

新的尸体来代替,你不用管了,让谢之那边追悼会照开。”

这操作闻所未闻,何铮匪夷所思,“郑叔叔……你认真的?”

这时,方兰来了条短信,打开一看立马惊呼:“什么?中午12点准时火化?追悼会明天补办?”

何铮立时扭头,恰好和满脸惊疑的方兰撞上眼神。何铮感到这件事不那么简单了,“郑叔叔,难道谢之真的死了?”

那边没有直接回答,“你照我说的做吧。”

何铮很不喜欢被人颐指气使,皱了皱眉:“那中午火化谢之,也是你的主意?”

对方说:“严格的说,是何先生的意思。”

听见“何先生”三个字,何铮吸了口气,“嗯,我知道了。”

牵扯到那个人,无论再奇怪的事情,都会变得顺理成章。无论再不愿做的事,都得做得甘之如饴。

否则会疯掉。

挂上电话,发现方兰正呆呆地望着自己,何铮整理表情,笑着问:“怎么了?”

“没……没事。”方兰咳了一声,“铮铮啊,你刚才和谁打电话啊?他也知道谢老师的死讯吗?那谢老师的尸体……”

看门老大爷也接起电话,音量突兀地盖住方兰,“哦哦哦,搬错了啊,那赶紧还回来,人还在这等着呢。”

两通电话,一个短信,把一系列荒诞离奇的事情,在表面上捋顺了逻辑。

“尸体找到了。”何铮冲方兰一摊手,迈步走开,“不是中午火化么?时间不多了,先操办吧。”

方兰应了一声,盯着何铮修长的背影,心里犯嘀咕。何铮展现在大众面前的,从来都是一副青春阳光的积极形象,方才接电话时的眼神,怎么看起来像变了个人?

阴郁。

方兰搜肠刮肚想出这个词,觉得非常贴切。只是何铮这阴郁得一点也不刻意,像是不经意间的自然流露。

如果这才是他私底下真正的样子,那和他立的人设差得有点远。

到了中午,另一边的谢之已经跟着罗小绛进了山。

天气逐渐放晴,日光透过云彩缝隙。罗小绛开着辆半旧奇瑞,谢之坐在副驾驶,这期间,他借了罗小

绛一些钱,先买口罩和帽子遮住脸,又买来干净衣服换上。听罗小绛说,她等下要去郊区办事,谢之便厚着脸皮求她带上自己。魂魄怕日光,那小鬼被谢之用矿泉水瓶装着,安然无恙,谢之却只能找个僻静的地方完全适应。

好在这些繁琐的请求,罗小绛居然都一一答应了。

只是城中人多树少,灵气稀薄,本想到蕴含灵脉的山里恢复灵力,谢之却颓丧地发现,这山是枯山,虽然看上去山清水秀,树木成荫,但灵力依然不多。

……聊胜于无吧。

车子停在一处独门独院的大宅子前。尽管谢之已经见过都市里的高楼大厦,却还是不得不赞叹这宅子做得漂亮。青砖白墙,古韵十足,是他相对喜欢的风格。

两人下了车,罗小绛低头给主人打电话,没多久,就有佣人打开大门,请他们进去。

罗小绛望着站在原地的谢之:“既然来了,你也一起进去吧。”

谢之点头,垂着眼睑跟她进了门。罗小绛见他一直不吭声,问:“你累了?”

谢之又点头,仍是没说一个字——他正在暗中吸取微不足道的灵气。

佣人把她们带进低调奢华的大厅里,望着眼前的一男一女,不由暗中赞叹。女的是清丽美女,要是打扮起来,不会比那些女明星差。男的虽然戴着口罩,看不清脸,但身条修长,足有一米八,估计长得也不错。

更难得的是,这里的摆设全是文物,字画也都是名家真迹,来的人就算见过再多市面,进客厅也难免会多看一眼。可这两个人居然一个垂着眼皮,一个目不斜视,不愧是主家请来的高人。

佣人说:“中午你们在这吃个便饭,稍等一会儿,陈先生下午才回来。”

罗小绛看看谢之,答道:“不急,我这朋友累了,可不可以找个地方先休息?”

五分钟后,客房里。

谢之盘膝坐在床上,罗小绛则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电视。声音开得很小,她其实也没在看,不过是转移注意力,缓解逐渐焦虑的心情。

看看时间,快十二点了,那是佣人跟他们交代的用餐时间。

罗小绛

犹豫着要不要叫谢之,谢之却睁开了眼,她赶紧问:“休息好了?”

“嗯。”谢之缓缓吐出一口气。吸收的灵气有限,只够他消除尸斑疏通经脉。要想完全与这身体融合,进一步拿到身体的记忆,还是要找到真正蕴藏灵脉的地方。

见罗小绛咬着唇,欲言又止。谢之温声问:“罗姑娘,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罗小绛把电视关静音,扔下遥控器,“嗯,我带你来,其实是希望你帮一个忙。”

“但说无妨。”谢之正愁怎么报答罗小绛,这话提的正中下怀。

罗小绛说:“我是过来驱邪的,但我这雕虫小技不一定行。你的本事比我大,可不可以……”

谢之直接答应:“可以。“

这么干脆,倒让罗小绛愣了一下,她虽然不关注娱乐圈,但印象中明星特别忙。看来……谢之是真的喜欢捉鬼。

又听谢之问:“罗姑娘,既然觉得自己学艺不精,为何还要以身犯险?”

罗小绛淡淡道:“为了钱。”

她看上去清高淡泊,竟也为钱所困,谢之点头:“我尽力相帮。”

“谢谢。”罗小绛似乎有些低落,重新打开电视的声音,继续看。

谢之立时被电视机吸引了注意力,盯着屏幕上的古装战争场面,惊奇地问:“这个大匣子是什么厉害法器,居然容得下千军万马!”

罗小绛愣了愣,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你这个笑话,好冷。”

看看时间,11点50分。

罗小绛站起来,把遥控器扔给他,“你自己找点喜欢的节目,我先去餐厅看看。”

谢之猝不及防地接下来,正要问这个黑乎乎的长条物又是什么,忽然浑身一震,整个人仰头倒在床上。

“怎么了?”罗小绛吓了一跳,赶忙过来扶。

转眼的工夫,谢之额头上竟蒙了水淋淋的一片汗渍,“我动不了了,有人在做法。”

罗小绛大力拉他,他却纹丝不动,像是被钉在了床上。床头角落里的矿泉水瓶忽然晃荡起来,发出凄厉的婴儿哭声。咒童不停冲撞着,眼看就要破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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