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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张 云动(1 / 1)

天门市街天塔的第九十七层。

骆家骆听雷,召集了一众骆家杰出子嗣。

按照顺位排序,长子骆元含,二子骆虬,三子骆池秀。

青黄劫之后,骆家也就只剩下这三位,原来真正的骆家长子,骆吉还在的时候,张家可不会正大光明的将情报机构,放在天门市的光天化日之下。

单单看现在的丽晶大酒店的选址便知,这是骆吉还在的时候,张家情报处的选址。

如今骆吉也葬身与昆仑之中,丽晶大酒店就这么被众人所周知,却又无可奈何。

骆吉与楚不问是同时代的天骄存在,性情霸道蛮横,但偏偏手段细腻,处事雷厉风行。

当初,骆听雷每次见到已故长子骆吉,心中都会感慨:我骆家总算也要在这平原大地,出一头猛虎。

但好景不长,骆吉在青黄劫才一出现,螭吻第一个盯上的就是近在咫尺的他。

不然,当下张家的情报,根本不会以一种交易的方式,在骆家的地界,与骆家讨价还价。

甚至因为楚不问来到天门的缘故,骆家隐隐还有着要搭上一位家族天骄女——骆红,这种意味。

骆听雷正看着会议桌前仅剩的三子,不由得谈了一口长气。

骆元含,生性谨慎,修行方面一般般。成就大业不够,守住家业尚可。

最优秀的便是处理天门民生俗事,特别有一手,如果道宇世界不是以修行为基准的世界,骆元含将会是一位很出色的商人,巨鳄。

次子骆虬,这是骆家的一朵奇葩,离经叛道。

他的离经叛道与别人的有所不同,骆家祖上擅长趋炎附势之法,总能够在各方势力之间,正确站队。

比如,如今骆听雷极尽全力地想要依附蜀中唐曲,则是经过他的深思熟虑。

但骆虬不这么觉得,他曾与父亲一同入蜀,唐曲那对于骆听雷,不失礼数,又不加遮掩的鄙夷,让当时年纪轻轻的骆虬记忆犹新。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强,比任何依附之术都要来得过硬。

在这个资源按势力实力分配争取的世界,想要变强,就需要资源,需要资源,就要搞事。

而骆家的家训,则并不允许骆虬肆意妄为。

所以骆虬几乎终年不出修炼密室,可碍于天资有限,如今已经三十二岁的他,虽不曾娶妻生子,专心修行,但也只是堪堪摸到了四阶的门槛,不得而入。

三十二年,除去未开蒙的六年,整整二十六年的修行,境界与张冕如今的境界同阶,只是一个在三阶入门,一个在三阶顶端的区别罢了。

最讽刺的是,张冕能飞,而骆虬不能。

但这一切都阻止不了骆虬心中的雄心壮志。

也是这雄心壮志,以及坚韧的心性,让无论如何都是为人父的骆听雷,有些感动,将继承家业的第二顺位给骆虬,类似于小学生没有拿到三好学生的奖状,但是又特别上进,于是老师便自己掏腰包去文具店,买了一张奖状,名叫学习积极奖。

将骆虬唤至此席之上,也是出于鼓励。

倒不是说骆听雷溺爱骆虬,是因为在道宇漫长的历史上,着实出现过不少,朝闻道,夕登天的狠人,他愿意分出一丝丝希望,放在骆虬的坚韧不拔之上。

骆池秀,就是楚不问觉得叫骆青苔更加合适的这位,是骆家三子,修行尚可,天资不错。

年纪轻轻,二十一岁,四阶中期,陈秋陈肃也只是四阶巅峰。

但此子心性并不适合参与各方家族势力之间的纷争。

从他对待那位五岁时才找回家的亲妹妹骆红,便可看出。

包括骆听雷在内的大多数骆家掌权者,对于骆红的态度都很微妙。

骆红是骆家血脉无疑,但是骆红对于家族的归属感,大家则都是有目共睹。

纵使骆红天资卓绝,骆池秀本身就已经在境界上稳压骆听雷嫡系一头,如果资源再次往骆红的修行上倾斜,那么骆听雷这一脉,在骆家必然在不久的将来,要势微。

所以骆红也好,骆池秀也罢,都被骆听雷安排在了家族核心势力的外围。

让骆池秀作为第三顺位的继承人,也仅仅只是一个名头,做给族人看的。

骆听雷有没有私心,人尽皆知,但对于骆池秀和骆红而言,他们又能如何?

相比于寻常人家,有着骆家这么大一把伞在头顶,富足安稳的度过一生,绰绰有余。

更何况骆红的身世都悲惨到,五岁才被家族找回。

骆家找一个流浪在外的血脉,一个孩子,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骆听雷今日,便是要告知三位继承人,太行秘境一行,骆家作壁上观。

骆吉是顺其自然,他有他心中的计量与打算。

骆池秀则是在此刻直接出言反对,但是语气和措辞,都显得小心翼翼:“皇上,侄儿觉得,可以让骆红去试试。”

因为当下的骆家,能够满足进入太行秘境条件的也就只有骆红了。

骆池秀是想要为本就修炼有些匮乏资源的妹妹,争取一些入秘境之后的机缘。

但骆听雷则是微笑着:“池秀,你就这么一个妹妹,不是我们家还有什么上古王朝时代女子无才便是德,这种遗留的封建思想,而是此次不同以往,之前我与你们都说了,为什么我们放弃的原因。不说骆红,族内大把的二十岁以下的拜神阶,敬神阶子弟,但相信我,进去,等于送死。”

“让骆红去试试。”骆虬的话语打断了骆听雷的伪善言语,“你自己希拉平常,靠着天材地宝堆出来的人神阶,不觉得,但是像我们这种以身证道的扎实修士,都能深刻的感觉到资源的重要。”

骆吉正在把玩手腕上新买的一块贵重手表,看向骆虬的眼神就像看傻子一样的玩味。

骆听雷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因为骆虬的语气仿佛就是在吩咐他这位做父亲的。

他甚至觉得,将骆虬喊来,是不太对劲的一件事。

正当骆听雷想要开口,骆红不请自来。

“大伯,让我去试试吧,既然九死一生的话,赌一赌又何妨?”

骆红妩媚的靠在会议室的门框之上,身姿婀娜,语气轻柔。

骆吉闻言转身,将一手搭在椅背上,目光从手腕转去门边,他看向这位年岁不大,面容娇艳堂妹的眼神,也是带着玩味,只是与看向自己弟弟骆虬的那种玩味不同。

骆池秀当然能看见骆吉这般,男人都懂的眼神。

心胸之间隐隐有些灼烧,但是表面上被他掩饰得很好。

骆听雷闻言并未转身,他听得明白骆红在说什么。

只是冷哼一声:“哼,你要去死,去便是了。你这点微末道行,还恶心不到我。”

骆红的意思很明白,想让她这种旁系天骄死,又碍于家族视线,不便如此行事,不如让他骆红去秘境死。

“那谢谢大伯了。”骆红懒洋洋倚着门框的身体,曲线动人,骆吉的目光从骆红出现开始,就没有移开过。

骆红对这种垂涎她身子的目光再熟悉不过了,相比起来,这么多看她的男人,只有楚不问的眼神要迷人得多。

骆红想到此处,一笑百花败,骆吉的眼神更加玩味了,只是反而收回了目光。

“皇上,我也先走了,我想劝劝骆红。”和骆红对骆听雷的称呼不同,骆池秀一直严谨地称呼骆听雷皇上,与天门老百姓对他的称呼一样。

骆听雷点点头,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过骆红一眼。

骆红在门边等着哥哥过来,期间对着骆虬看来的目光,微笑着点点头。

收回目光的时候,与骆吉的眼神相撞,便又重新换上了一副媚眼如丝。

她觉得很有意思,她身为骆家毋庸置疑的血脉,一位同宗堂兄,看她的眼神如同野兽,另一位高高在上的家主,则是连看都不敢看她。

如果不是怕自己把骆听雷逼的恼羞成怒,不顾家族怎么看怎么想,对他兄妹二人痛下杀手,骆红还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要往骆听雷坐着的方向,解开内衣扔过去。

骆池秀从会议桌前起身离开之后,步伐加快,皱着眉头,走到骆红身边,力气不重地将其推出了门外。

直至到了街天塔的一楼,骆池秀在开口训斥骆红:“这是我跟你说的最后一遍,你不是野丫头,你还有我!”

“就是因为还有你啊,不然我早就改名换姓做个野丫头了,何必跟着你一起在这里做个姓骆的可怜虫?”骆红满脸不在乎地说道。

骆红的声音不小,在街天塔内做事的都是姓骆的族人,只是没谁会把此话往楼上传,因为这兄妹俩,确实是骆家最可怜的两位子嗣。

骆池秀听闻此言之后,将本有些对于妹妹的不悦,收了回去,抿着薄薄的两片嘴唇,领着妹妹边往外走,边说道:“总有一天不会可怜的。”

——

舟求地域和永乐地域,都在大海之滨,一个靠北,一个靠南。两地之间,被一条名为八斗的入海大江隔开。

在这名为八斗的大江之中,有一种先天养神的味美鱼类,名曰九绘,肉质肥美却不失口感清爽,不论舟求还是永乐的人们,捕获之后,大多简单处理之后生食。

此鱼身形普遍颇大,凡事被运气好的渔民捕获面世的,几乎每条都有三十至五十斤大小。

九绘鱼居于水底,喜强压阴暗,不喜阳。离水半刻便死,肉质之中的那一抹有着养神功效的神奇清香便会消失。

所以捕获此鱼之后,当立刻生食,滋味绝伦不说,普通人食之神清气爽,在不经意间延年益寿。

有修士若想尝此等绝顶佳肴,则是雇渔船一艘,与八斗大江之上,碰碰运气。

若是运气好,能够雇佣到经验丰富的老渔民,那么出船便十有六七能够尝到九绘的美味;同时,若是打赏足够多,且聊得投缘,有这种把握的老渔民,在渔船甲板下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往往都会藏着一坛,以九绘鱼鳍,鱼鳞,鱼鳃,酿造的九绘清酒。

至多给一杯,显摆的同时,尝尝鲜。

但这种清酒,则是无论多少价钱,老渔夫都是不会卖的,死也不行。

夏家有过一个晚辈,三阶修士,当真为了那九绘清酒,于八斗之上,打杀过一位渔民,但那被抢走的九绘清酒,也就成了与八斗大江近在咫尺的夏家之人,最后的绝唱。

就算如今的夏芒亲至,也是讨不得半滴,有些性情憎恶分明的渔民,甚至当着这位道宇新晋十大家族族长的面,将清酒启封,到入八斗之中。

同时好这一口的还有永乐的吕家家主,吕岩。

不同于夏家,吕岩则是没逢鱼季,便会泛舟于八斗之上,抿着九绘清酒,吃着刺身,与几乎全部都熟识的某一位老渔民聊着家常。

是日,也是如此。

吕岩夹起一片鱼肉,放入嘴中,细嚼慢咽,生怕错过了哪一缕弹牙肉质的纤维,口中油脂裹舌,九绘独有的清香自喉间去往鼻腔,再由鼻腔飘至脑后,化为丝丝缕缕的精力,从脑后,到印堂,蕴养神魂,好不自在。

再抿一口八斗之上,甲板之下,独藏的清酒,人间当有此味,世间应有此感。

一口肉一口酒,心满意足睁开眼的吕岩,对着身前同坐的渔民,笑言道:“每年都来,年年如此,我老了,你也老了,会不会烦我?”

“这讲得什么话,我们是朋友,你和我们所有人都是朋友,招待朋友不用最好的,用什么?用飞鱼?”渔民口中的飞鱼,是八斗江面上,自己会往渔船上跳的一种鱼,肉质粗糙且刺多,没甚吃头。

朴实的话语,朴实的表情,让吕岩很受用。

“再说了,我还能帮我那会读书的儿子,最少打三十年鱼,你看起来最多也就比我大个三两岁,我们这个年纪,说老还是早了点。”这位渔民很喜欢与面前这位名叫吕山石的朋友聊天。

一来,他每年都来,而且给的钱足够管他们家老老少少一整年吃喝;二来,这位出手阔绰的有钱人,没有半点架子,他总能记得谁谁谁家孩子读书特别好,谁谁女儿嫁得不错,谁谁家孙子竟然能修行,而且他还帮着那个能修行的小孩,找了个特别好的师傅。

最最重要的,这位有钱人,对于他们与同靠一条大江的舟求之人,极其不喜,甚至可以称作死仇的态度,极其支持。

甚至说过,若果舟求又有来人欺负渔民,直接打他电话,谁打都可以,他能保所有人不被欺负。

一年两年,大家都没当真,当对面舟求又出现一位,用欺压手段,逼着渔民帮其打捞九绘鱼的时候,一个普通话都说不清的妇女,在岸边遥见此情形,真的打了电话给这位吕山石,那位妇女甚至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呜呜啊啊的说完之后。

半个时辰,八斗江边变出现了足足三个会飞的修士,去往江心,被逼着打捞九绘的渔船之上。

将那欺压渔民的蛮横之人,直接扔回了舟求地界。

自此之后,八斗之上,以水为生的渔民们,多少在心里都有点感激吕山石,而且隐隐还将其当做守护神的意味。

“呵呵,不烦就好,我重新给一个号码你,回头靠岸了,你给大家都换一换,以后有事继续打这个新号码就好。”吕岩笑着说话的同时,从怀里递出一张只有号码的名片给渔民。

这是他专门新做的,塑料的,不会被打湿。

“有钱人就是了不得,名片都这么高级,都不用写名字,还经常换手机。”渔民接过名片,放入怀中,与面前的这位吕山石开着玩笑。

吕岩将铁盘中随后一片鱼肉吃完,起身招呼了一声,便御空飞起,往家族方向飞去。

“噢哟,了不得,你不仅是有钱人,还是会飞的修士啊!”渔民仰头看着他,在他的身下继续开着玩笑。

吕岩低头笑笑,并未回话,身形渐远。

回到吕家,吕岩一改在八斗的渔船之上亲和的表情,从走进大宅院的大门开始,吕岩便一脸严肃。

步伐紧促,白色的外套因为走得太快,在身后紧紧跟上。

“吕恍!吕晨灯!你俩到祖堂来!”吕岩的声音看起来不大,听起来却震耳。

喊完这两个名字之后,他便率先去往吕氏祖堂。

吕岩活了一甲子,是夹在张悠之和张天觉中间那个时代的天骄。

算是年少有成之人,早早的从吕氏老祖手中接过家族,也早早的步入了人神阶,成为了道宇顶尖修为的修士。

吕家在他掌管手中,经历青黄劫而不倒,一是本身吕家人丁稀少,二是即使没有十年前的青黄劫,吕家也已经青黄不接了。

才会在那次的昆仑秘籍之中,派去的是他相差了二十岁的小妹。

那是他父亲留给他最珍贵的礼物,但是被青黄劫永远的留在了秘境之中。

而此时,被他唤来的两位吕家后人,并非当代天骄。

但是无一例外,都是心性坚韧的子嗣。

吕岩对着身下的二人,二人都是其子侄辈,年岁未过二十。

“你俩自己选。”吕岩的单刀直入的话语,让二人面面相觑。

只是愣神的时间,率先开口的是吕恍:“家主,我们不选。”

“你不选是吧,那吕晨灯,就你了。”吕岩懒得管吕恍说不选,他说不选,只能代表他自己,不能代表吕岩的意志。

不同于在八斗江面上的适闲逸致,此刻的吕岩雷厉风行。

“家主,我也不选。”吕晨灯的年纪要小一些,纵使此子是家族公认的少年老成,此刻言语中,依稀带着哭腔,能够听出来他在控制。

“你们俩是要气死我?”吕岩怒骂一声之后,便不再开口。

选不选一事,是吕岩早在两年前就定下的事情。

吕家除了吕岩,在大宅子的深处某个终日不见光的房间里,还有一位六阶择神阶的修士,那是吕岩的堂兄。

吕岩接管家族事宜之后,堂兄便自囚于此,专心修行。

当吕岩的小妹在青黄劫之下死了,这位堂兄曾走出过房间。

以询问的口气,问过吕岩,要不要他去换命。

吕岩说还没找到凶手。

堂兄便重新死寂于宅院深处。

现在阴谋变成了阳谋。

吕岩立刻下定决心。

以人为的方式,为青黄不接的吕家造出一位天骄。

他要兵解,成为身下两位少年中,任何一人的本命神。

这事在两年前就已经拟过了,只是吕家众人以各种理由,将吕岩劝了下来。

但今日,吕岩不再听劝了。

面前的两位少年,当然知道若果吕岩成为他们一人之中的本命神,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吕家将再无人神阶家主,吕家将退出道宇十大家族,意味着吕家如同千年前那般,将封门养息几百年。

不说道宇其他家族,只是一江之隔,虎视眈眈的夏家,必然会有所动作。

瞒是肯定瞒不住的,只要是修士对战,本命神必然显灵,吕岩的身形出现在吕恍或者吕晨灯的身后,那么吕岩死了,所有人便会知道。

封门,急流勇退,将会是吕家的唯一选择。

吕岩带着怒气沉思片刻之后:“吕恍,你去内院,跟你大堂叔说一声。”lv

吕恍闻言起身,却又再次下跪,对着吕岩磕头。

一语不发的退出了祖堂。

此刻年仅十五的吕晨灯,再也绷不住,哭成了个泪人,仅仅只是一瞬,他的眼睛便肿的如同秋日里,熟落在树下的柿子。

“好了!成何体统!?”吕岩冷不丁大喝一声,已经在门外的吕恍身子一颤,便飞也似的往内院跑去。

吕岩不再多言,立马盘膝坐地。

吕氏祖堂内,先是一声痛彻心扉的嘶吼哭喊,紧接着白光大作,白光穿透了祖堂上紧密的瓦片,片刻后消散。

当后院满脸死气的吕岩堂兄,将吕恍甩在身后不知道多远,赶来祖堂,推门而入时。

吕岩的身躯依旧盘膝坐地。

只是垂头闭眼,嘴角依稀好像有着一抹快意。

少年吕晨灯,不知是伤心过度还是经历了某种秘法仪式,昏死在祖堂地面。

吕氏家族易主,从吕岩换做了吕永昌,从人神阶修士,变成了择神阶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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