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长安认得那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
那土财主名叫朱千亩,家住在城东皮条胡同。
既然被称作“土财主”,那朱千亩肯定跟“土”有些密不可分的关系。
根据老朱家的家谱记载,朱千亩的十八代老祖宗虽然跟大明的开国皇帝朱重八同年同月同日生,却既不是双胞胎,也不是亲兄弟,又不存在任何血缘关系。如果非要把他俩扯上点儿什么关系,那只能说,他俩都姓朱。
可东方人向来又有着攀附权势的几千年传统习俗,即便是八竿子也打不着。
于是,朱千亩家的家谱上煞有介事地写着一世祖与大明开国太祖洪武皇帝乃同姓本家……
朱千亩家成分很好,从他十八代祖宗到他爷爷的爷爷那代一直是贫下中农身份,五百年来一直处于勉强糊口状态,直到他曾祖父的时候,家里才积攒了几十亩地。到他爷爷辈的时候,已经超过了二百亩。
他爷爷最大的愿望就是家里能有千亩田地,于是当年就给刚出生的孙子起名叫“千亩”。
天遂人愿,在朱千亩十岁那年,老朱家的田地终于省吃俭用攒够了一千亩地。
于是,他爷爷把家里住了不知多少代的草房子翻盖成了一个小四合院。
后来又经过朱千亩他爹和朱千亩两代人的努力奋斗,到了朱千亩三十五岁的时候,老朱家已经坐拥整整三千亩土地,家里的四合院也由一进扩张为了三进。同年,朱千亩成为平古县城首富。
男人有三大喜,升官发财死媳妇,朱千亩就是在成为首富那年死了媳妇。
三年来,他一直想续弦,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女人。
近期他常去渔阳酒肆吃饭,发现年青的老板娘吕静怡不光长得好看,又贤惠能干,而且还是单身。他动了把吕静怡娶回家当老婆的心思,于是就托衙门里的一个朋友把这事跟吕平说了。
吕静怡曾被梁二狗他爹买去当小妾,这事整个平古县城的人都知道。
也正因此,年轻漂亮又贤惠的吕静怡后来虽然恢复了自由身,却一直没有媒婆肯给她说媒。谁愿意娶一个二手的女人?
虽然吕静怡的的确确真的是一手的,可这事怎么开口跟外人解释?
女儿二十岁了还尚未婚配,身为人父的吕平都急死了。当朱千亩请衙役朋友跟他说这事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满口答应了。
高长安来到朱家时,朱千亩和请来的媒婆正打算出门上吕平家。
“小婿参见叔父大人!”
朱千亩跪地一个打千儿礼,雷得高长安外酥里嫩。
“谁是你叔父?”
没等朱千亩开口,那媒婆笑道“吕平捕头以后就是朱大财主的岳父了,高师爷您跟吕平捕头是结义兄弟,朱大财主自然要随着静怡小姐叫您叔父啊!”
“正是正是!”朱千亩笑呵呵地说。
“八字还没一撇呢,不许乱叫!”
“等今天朱大财主上吕捕头家提完了亲,这一撇就有啦!”
高长安开始了他的套路。
“大侄子,你知道我今天来你家是干什么的吗?”
朱千亩摇了摇头。
“本来我只是路过,但你一说要去吕家提亲一事,我忽然想起来点儿事。昨儿在渔阳酒肆吃饭的有一位从京城来的官宦子弟,他老子是朝中一位二品大员。刚才那小子让他们管家给我吕大哥捎信,说看上了我们家静怡,要把她娶回家当姨太太去!”
“啊?怎么能出了这档子事呢!”朱千亩懊恼不已。
“谁知道呢!不过你放心,我吕大哥已经当场回绝了那小子派来说事的管家,还跟那管家说,静怡已经许了人家了!”
朱千亩喜上眉梢“那就好!”
“不过那管家听了这话很生气,还说这世上还有敢跟我们家少爷抢女人的?你告诉我是谁?老子这就去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刚刚站起来的朱千亩又一屁股坐了下去。
“不过好在我大哥并没有跟他说是你。”高长安上前扶起朱千亩“走吧大侄子,快十一点半了。”
“上哪去啊……”朱千亩颤抖着声音问。
“提亲啊!”
“叔一一高师爷,这事儿要不就算了吧?反正亲都没提,八字还没一撇……”
“怎么就算了?难道你不喜欢我家静怡?”
“喜欢!自打见她第一眼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了她!”
“喜欢那就勇敢点儿!走,提亲去!”
“高师爷,静怡小姐如今可是被人家官宦子弟给看上了,我要是去提亲,那可就是跟人家抢媳妇,我一个小老百姓哪敢干这种不要命的事啊!我躲还来不及呢!”
“我家静怡那么好看温柔又体贴,你就这么忍心不要她?”
“我要命!”朱千亩都要哭了。
“要命就不要老婆了?”
“小命都没了我要老婆给谁使啊!”
高长安皱起了眉头“你老实宽厚,我大哥可是真心要把女儿许配给你,不想许给那个纨绔子弟,你这么做,我大哥一定会很伤心的。”
“我登门跟他老人家赔罪还不行嘛!”
“行是行,不过你可不能提我跟你说的这档子事啊!不然我大哥肯定得怪罪我毁了咱们两家的这桩美好姻缘!”
“高师爷救了我一条小命,我哪能出卖您啊!”
“要不你等会儿就跟我大哥这么说……”高长安把嘴贴在了朱千亩的耳朵上。
……
中午十一点半,朱千亩准时来到了吕家。
梁二狗、齐文长、大欢、高长安、周生仔和吕平一道走出花厅到院里迎他。
平古县有个习俗,男女双方不管是指腹为婚还是媒婆介绍、亦或是媾和私奔的,不管这其中有没有媒婆参与,在提亲时都要带着媒婆来。
令吕平诧异的是,朱千亩竟然没带媒婆。
“千亩,你怎么自己来了?”
朱千亩给众人行了个作揖礼,苦着脸对吕平说说“吕捕头,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你跟我道哪门子歉?”
“我不能娶令千金为妻了。”
“朱千亩,你这唱的是哪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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