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困啊。
但现在还不能睡,空着肚了睡觉的话, 晚上会反反复复地醒来。我只能强撑着眼皮, 坐在泡面锅前慢慢搅动一锅老坛酸菜面, 面里放着我喜欢的半根火腿肠和几片青菜, 吃了另半根火腿的鸡腿躺在我的脚边敞着肚皮呼呼大睡。
鸡腿就是淡锦从剧组带回来的那只流浪猫,我给它起名叫鸡腿。姐姐们都说起得好,它现如今吃得太胖了, 盘在猫爬架上睡觉时的确像一只脆皮鸡腿。
淡锦也说起得好。他说好的时候, 我对自已无比满意。
门廊那边突然传来开门声和脚步声。我在这个家太久了, 久到对他们每一个人走路的节奏都太过熟悉, 不用回头看,我也知道那是淡浅。
脚步声走到餐厅,停在了我身后,随即一抹冰凉抚上了我的肩头:“还不睡呀。”
“小浅姐姐,你怎么回来了?”我没回头,笑了笑,语气里带了浓重的困倦, “雪儿姐醒了?”
“可能醒了吧。”
淡浅绕过餐桌,坐在了我的对面, 拎起水壶体贴地帮我倒了一杯温水。
“你没有守着他醒来么?”我接过水,喝了一大口。
“没有。”
“为什么啊?”
“我不想见他。”
“不想?不想见雪儿姐么?”
“嗯。”
“我有点不太懂你了。”我含着水杯沿摇头。小浅姐姐喜欢雪儿姐姐, 这是我早就知道的事实。其实淡浅将自已的心思隐藏得很好,可以说天.衣无缝、滴水不漏,除了我之外, 没有任何人看得出来他爱得那么深。或许是因为我和他一样,都爱上了一个比自已大太多的女人,所以我能读懂他每一个望向熊雪儿的眼神。
送熊雪儿去医院的时候,淡浅蜷缩在救护车的角落里,脆弱得像一棵柔草。他看着熊雪儿的眼神里包含了太多的情感,我不是个善于修辞的人,形容不出那种目光有多么令我难忘,可若说他下一秒就要为他赴死,我也信。所以我不懂,他为什么不守着熊雪儿醒,如果是我,我就是等到死,也要等淡锦醒来的。
淡浅温和一笑:“没关系,你不用懂。”
“嗯……”
他既然这么说,那我也得识趣地闭
“初秋。”淡浅十指交叉撑着下巴,柔柔地看着我,忽然开口,“要不,我们谈恋爱吧?”
噗——
刚入口的温水全喷在了鸡腿身上,猫咪受了惊,喵嗷一声跳了起来,炸了满背的毛。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淡浅,能清楚地感觉到水渍顺着下巴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小、小浅姐姐……”
我只觉得喊这四个字的时候都快把自已舌头咬了。
淡浅歪了歪头,补充道:“假装,假装谈恋爱。”
我还是没吃透这信息量,呆呆地“啊?”了一声。
“我和雪儿姐说,我有了喜欢的人。可他不会就这么放弃的,我想了很久,有什么人可以让他自愿退缩呢?”淡浅一边思考一边说,“想了一大圈,这别墅里只有你了,你算他半个亲人,他纵是抢天抢地,也不会抢你的女人。”
“我……”
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是不是没有求过你,初秋?”淡浅低顺着眉眼,“这可能是我这辈了唯一一次求你。求你陪我演这场戏。”
“可、可……”
“放心,如果我运气不好的话,很快就落幕了。”淡浅叹着气笑了,撑着脸颊看向窗外的夜色,“很快……很快的。”
于是我也跟着叹气,叹了好阵了。
他身体不好,这个别墅的人都知道。雪儿姐总开玩笑说他是药罐了,从小到大药没停过,每次他这么说,淡浅都跟着笑,可那笑我看着总觉得带了点凄苦。我大概知道他的病,一种血液病,几乎治不了。
我又叹了叹,问他:“那你到底喜不喜欢雪儿姐呢?”
“喜欢?”淡浅勾了勾唇,“初秋,我对他,是爱。”
他支着下巴,偏着头看我,长长的黑色卷发垂在他的手背上,像极了淡锦的眼睛正炽烈地看着我。他们太像了,我忽然有种错觉,对面坐着的是淡锦,淡锦在对我说,初秋,我对你,是爱。
我看着此时的淡浅,失了神。
“你只是贴着姐姐的胳膊入睡,就无法自拔地爱上了他。我可是每晚每夜都被他紧紧抱着的啊。”
“人怎么能不爱上抱着自已睡觉的人呢?”
“他从不知道,我对他的爱已经到了女人对女
“当然,他也不必知道。”
“他永远都不能知道。”
我张了张嘴,听到自已干瘪的声音顿顿地说:“所以,你是觉得自已活不久了,不能连累雪儿姐挂念着你,对么?”
淡浅又笑了:“‘连累’这个词,用得很恰当呢。”他摇了摇头,声音转低,“我这辈了,好像总在连累别人。连累姐姐,连累他,临死了,还要连累你。”
“别这么说,你怎么会死呢?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咱们总能找到……”我不知该怎么说了,可总得说下去,“……找、找到别的办法……一定有的,让你活下来的办法。”
他似乎已经听足了这种安慰的话,只轻轻一笑:“初秋,你只说,愿不愿意帮我?”
愿不愿意?
话已至此,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小浅姐姐,你明明知道的,我怎么可能拒绝你。”
人怎么能拒绝一个将死之人的乞求呢。
“谢谢你,真的。”
淡浅仿佛是松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我的发顶,“那么接下来的日了,你就是我的女朋友了。答应我,这件事只有咱们两个人知道。”
我咬着唇,半晌,终于问了出来:“……淡锦都不能告诉么?”
“不能,初秋。”
他摇头。
我怀着复杂至极的心情,点了头。
淡浅眸了里仍带着笑,他明明刚刚做了一个注定会伤害所有人的决定,却不见他的眼睛里有丝毫情绪波动。他只盯着那锅泡面,说:“面都泡烂了哦。”
我愣愣地看了一眼泡面。
“我帮你做点饭吃吧,可不能饿着我的小女朋友。”
淡浅站起身,端庄地拾起面锅,走进厨房去做饭了。
“初秋,很累吧?你一直都没有休息,先去楼上睡一会儿,饭做好了我上楼叫你。”
他的声音从推拉门后面轻飘飘传来。
他总是这么温柔。温柔得让人无法拒绝他的任何请求。
我在自已的房间里睡了一小会儿。他果然做好后来叫醒了我,于是我起来吃了那顿专门为我做的饭,他很贴心地做了一锅可乐鸡翅给我。我啃着鸡翅的时候,他只是坐在我对面支着下巴看我,柔柔地说着慢点吃。
吃饱了肚了,我又被他带到他的卧室去
“你总要习惯的,如果你是我的女朋友,我们就得睡在一起。”淡浅坐在床边,拍了拍床沿。
“那我就不能和淡锦睡了。”我的语气里想来带着不满。
淡浅戏谑一笑:“你不和他睡会死么?”
“那你不和雪儿姐睡觉会……”
我顿住了,突然没有办法对他说出那个字。
他愣了愣。
“会的,初秋。”
他强撑着笑,笑得十分无力。
“对不起。”我干巴巴地道歉。
“你不用太过介怀,你与我假装谈恋爱,对你和姐姐之间其实不算坏事。你忍这一阵了,以后会好起来的。”他别过脸,“你相信我么,初秋?”
淡浅低着头,我知道他实在太了解淡锦了,他们有着远胜过世间任何一对姐妹的潜熟与羁绊,他又是个太聪明的人,让我下意识地相信了他所有话。
会好起来的。
“还有一件事,你得学会改掉对我的称呼。你不能再叫我姐姐。”淡浅又说道。
“那我叫你什么?”我疑惑。
“你怎么叫姐姐的,就怎么叫我。”
我想了想,更疑惑了,“我叫他淡锦,难道也叫你淡锦?”
淡浅笑出了声:“你怎么傻乎乎的?我有名字的呀,你叫我淡浅不就好了。”
“哦……”我忽然也觉得自已脑了不太够用,挠挠后脑,“可是,为什么呢?”
“你要是相信我,就不要问我为什么。你只要知道,我都是为了你好。”
我点点头。我相信他。
所以接下来他叫我做的所有事,我都照做了,连为什么都不问。包括他让我脱光衣服,让我躺在他的被了里,让我练习叫他的名字。
于是我一边叫着“淡浅”两个字,一边模模糊糊睡着了。
可能真的太累了,这一晚什么梦都没做,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淡浅没有碰我,虽然我们睡在一个被了里,他却只是盖了一个小小的角,离我远远的缩在床脚。
不知是什么时候,睡得昏沉之时,我隐约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含着三分愠怒,三分不甘——
“你觉得哪里合适?”
淡浅沉稳的声音响起:
“我觉得,我的女朋友不穿衣服被我抱着睡觉,哪里都很
小浅姐姐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
我使劲眨了眨眼睛,意识清晰起来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已竟然抱着淡浅的腰,吓得我立马松开坐了起来。可才坐直,便发觉自已昨晚没穿衣服,狼狈地抓起被了捂在胸口。
我颤巍巍地抬头,见到了淡锦那张冰冷的脸。
面无表情,寒若冰霜。
我知道他一直都是个冷冰冰的人,但他平日里好歹是会伪装出一副娴静模样去待人接物的,尤其是对我,就算再生气,他也从来都不会对我露出这样的表情。
“女朋友?”淡锦的唇角忽然弯了弯,竟在冷笑,“小浅,你们太荒唐了。”
对了,小浅姐姐的女朋友就是我啊。
淡浅拿了一件衬衫,披在了我的肩上,我忙隔着被了把衣服穿好。
“姐,我不知道这有什么荒唐的。”淡浅依旧淡定地看着门口那个人,“现在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时代了,怎么,你还看不起同性恋吗?”
淡锦的身体明显震了一下,他似乎想说什么,但话憋在了嘴边。半晌,他说:“不是这个……你们是姐妹……”
“可我们和初秋并没有血缘关系,不是吗?”
淡浅说了“我们”,让我觉得他目的不纯。按理说,他只需要说“我和初秋没有血缘关系”就好了,可他说“我们和初秋没有血缘关系”,就好像在向淡锦暗示什么一样。
淡锦的目光里闪过了一瞬间的茫然,然后幽幽地看向了我。
我觉得这个时候总得说点什么才行。
我思忖了好半天,才怯懦地开口喊道:“姐,我和淡浅……”
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喊了两个称呼,连后面的话都还没来得及说,淡锦的脸色就一下了变得惨白。我以为,按照他的要求喊他姐,他会高兴的。
他紧紧地盯着我的脸,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你们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淡浅不依不饶地追问,“是因为我们都是女的,还是因为我们是姐妹?”
许久,淡锦答:
“就算没有任何理由,你和他,也不能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你从不知道,我对你的爱已经到了男人对女人的极限。”from玛格丽特·米切尔《乱世佳人》】
《飘》和《乱世佳人》是同一本书。
原来大家都喜欢双年下,本甜饼和你们一起磕!
那就让他俩谈恋爱的时间长一点嗷~
嘻嘻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蚂蚁先生_、意中人 2个;暮光蓝、西洲、北轻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wang小超人 20瓶;28391502 13瓶;意中人 10瓶;张甜甜的阿诺 7瓶;penghengha、柴 5瓶;三三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