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森纳斯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而是在大厅坐了下来。
空旷的房间和连绵的雨声有助于人的思考。
他在反思，自己过去的失败，真的完全是因为运气吗？
回忆起那些团员，除了他们的名字和日常，他居然说不出他们的喜好，纵使金羊毛冒险团人数多达三十余人，但这绝不是他忽视团员心理的理由。
顺着这些记忆一点点分析起他们的内心，这三十多张面孔逐渐鲜活了起来，潜藏在平凡无奇的躯壳下的热诚之心也终于被他所看见。
“啪嗒。啪嗒。”
房间漏雨了？
正在沉思中的伊森纳斯回头看了一眼声音发出来的地方，穿着一身便衣的李奥正打着哈欠从楼梯上走下来。
还在分析过去团员的隐藏性格的伊森纳斯，下意识地开始分析起了李奥。
酒鬼，无赖，智商在另一个世界的蠢货。
伊森纳斯把这些词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终把这些标签贴在了李奥身上。
“早啊，伊森纳斯，你什么时候起来的。”李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坐到了伊森纳斯旁边。
“我？”伊森纳斯顿了顿，说道“刚起。”
“刚起就穿的这么整齐？”李奥疑惑的指了指伊森纳斯身上的外套。
“我没有合适的衣服。”伊森纳斯搪塞道。
“那秋天的衣服呢？我们在烈风城买的那套应该还可以穿吧？”
“又不是去参加宴席。”伊森纳斯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岔开了这个话题，问道“你起这么早干嘛？我可不记得你有酒后早起的好习惯。”
说起这个，李奥倒是精神百倍。
昨天在莉赞卡的怂恿下，娜娜还是喝了一小口酒。不过半杯麦酒，娜娜的脸上就红扑扑的一大片，原本空灵的湛蓝瞳孔也蒙上了一层酒气，看得李奥傻笑不已，以至于他突然萌生了想要让娜娜享受一次早餐的念头。
加上这家旅店唯一的老头看起来手脚不是那么灵便，所以他只好幸苦自己起来了。
“做饭？我记得娜娜说你在做饭上的天赋似乎…”
“很糟糕。但是总得去尝试，对吧？”李奥挠了挠头，顺着感应中的方位向着厨房走去。“刚好，你得过来帮帮我，要是把这个老头的厨房弄得一团糟，你的能力可以帮我弄得体面一点吧？”
“虽然达到你的要求易如反掌，但是你别想让我把圣域能力用在这种奇怪的地方。”伊森纳斯没好气的跟在了李奥的身后。
在他看来，圣域能力是十分重要的战略资源，把圣域能力用在日常的琐事上，和出动一支部队来为皇后寻找秋天一片正红色的枫叶一样无聊又低效。
但是李奥偏偏对此乐此不疲。
“先做什么呢？烤面包？煎鱼？”李奥自言自语的在厨房里翻捡了起来。
“以我的经验来说，先准备喝的会比较方便。”伊森纳斯给出了一点个人意见。
“你说得对。”李奥的手上突然出现了一桶牛奶。很明显，这桶应该放在地窖中密封保存的牛奶被某人动用自己的空间能力送了过来。
李奥嘴里一边哼着歌，一边把半桶牛奶倒在了小锅里。
“歌听起来很耳熟啊。”
“这是娜娜跟着那些孩子一起唱的那首歌。老莫也把这首歌录在他的那个小小的乐器盒里了。接下来呢？”
“什么？”
“我说，接下来做什么吃的？”
“烤面包，煎培根，炒个蛋，煎也可以。然后把黄油和刀叉摆在一起。”伊森纳斯无奈的指点了起来。
“听起来很简单啊。”李奥兴趣满满的升起了火。“话说，你和那个老头谈的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他还是拒绝我们的帮助。”伊森纳斯撒谎道。
“那我们要帮帮他们吗？”
伊森纳斯犹豫了一下，说道“首先，我想我们有时候应该尊重别人的意愿，哪怕你是想做好事。”
“不可能，伊森纳斯，这完全不可能。”李奥把切开的吐司放在锅里，转过身，严肃的对伊森纳斯说道“只要我确认这件事能对别人有所帮助，我就一定会去做。”
“如果受帮助者并不想接受他人的帮助呢？又或者你的行为起到了反效果呢？”伊森纳斯反问道“如果不和受帮助着提前达成一致，那么这样的行为在我看来完全是自大的施舍。”
“所以这就是我们对别人的遭遇袖手旁观的理由？”李奥瞪着伊森纳斯喊道。
伊森纳斯对此分毫不让，目光犀利的回击道“没错，哪怕眼前有一个人正在思考要不要从悬崖边跳下去，在他开口求助前，我也不会有丝毫的干涉，因为这是他自己的意愿。如果他已经对这个世界绝望了，我还要把他留在这个对他来说分外恐怖的世界，这才是对他的惩罚。这是自大，愚蠢的伪善者行为，他们完全只是为了自己内心达成救世主的一时快感和成就感。”
“你。”李奥狠狠的瞪着伊森纳斯。
“你的吐司该翻面了。”伊森纳斯面无表情的指了指冒出了些黑烟的平底锅。
“我知道。”李奥恶狠狠的用挥刀一样的动作把吐司在空中挑了个个。
“所以我们才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直到所有的事情变得自己想要的那样为止。如果我看到了那个正在自杀边缘徘徊的人，我一定会把他拖回来，解开他的心结，然后好好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只有活着才有希望。生命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壮美的奇迹！”
“嘁。”伊森纳斯嗤笑一声，对于李奥的话没有再辩驳。
李奥的想法固然正确，但是无疑，实施起来的难度高的没边。
“好吧，就算你打算帮助这个村子，那我们的团队呢？这件事涉及到那么多的贵族和教会几十年的安排，只要我们动手就肯定藏不住痕迹。我们蛰伏了半年才潜入信仰国度，可不是为了在这种事情上暴露行踪的。”
“那就要看你了。”李奥闷着头，专心致志的对付起了那两片吐司。
“我？我的答案就是不可能。”伊森纳斯直截了当的说道。“想要解决这个村子的问题，方法很多，但是都很难实现，而且也不够完美。”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它们难以实现？”
对于李奥的坚持和倔强，伊森纳斯点点头，说道“好吧，那么第一个方法，我们暗中帮助一方，让他们来统治这个村子。而且我们可以以自己的武力作为威慑，确保扶持的这家势力不会对这个村子太过苛刻。”
“这不是很容易吗？”
“当然。但是你怎么保证十年后，二十年后，这位领主会一直按照我们定下的规矩对待这个村子？而且，你又怎么保证这位领主会一直强大下去，保证这个村子永远在他们的控制之下？世界上没有永恒。而且你可别忘了，这里是信仰国度，哪怕你能动用腓特烈家族的资源也是一样，更何况，你现在并不想和你的家族产生关联。”
李奥盯着微微焦黄的吐司默然无语。
“其他的办法呢？”
“让他们集体逃难到自由国度，但是这会严重打乱我们的行程，而且，我不确定在拖家带口，可能长达半年之久的迁徙中会遭到多少次攻击。或许三十次？”
这个方法更不可取。
“还有别的办法吗？”
“有，而且没有副作用。”伊森纳斯一边说着，一边抽动着鼻子，皱了皱眉毛。
无论怎么闻，李奥的锅里也不像是食物的味道。
“说说看？”李奥颠了颠锅，让这些看起来‘完美’的烤吐司在空中翻了几翻，抖落了一些黑色的颗粒。
“把这里打下来，然后允许他们进行贸易，学习知识，拥有足够的武力来保护自己的财富。”
“说了和没说一样。”李奥兴致缺缺的把锅里那团有些发黑的东西装到了盘子里。
“但是确实是最好的办法，自强才是捍卫自己权利的根本，如此一来，就算以后你被迫将这块领地割让出去，他们也能确保自己不会成为食物。”伊森纳斯想了想，说道“或者你也可以理解为胜利才是真理。”
“是是是，但是现在确实没法实现对不对？”李奥敷衍的点点头，端起了盘子，闻了闻那团东西。
“但这不代表以后没法实现。我估计这个村子里这种虚假的繁荣还能维持起码十年以上。”伊森纳斯同样凑到了李奥手里的那团焦炭面前。
“你这是…早饭？”
“应该是吧，它和我印象中烤面包似乎差不多？”李奥在迟疑中开始了嘴硬。
就在这时，厨房外传来了娜娜略显困惑的声音。
“李奥？是你在厨房吗？”
“糟了！”李奥脸色一变，突然满脸哀求的看着伊森纳斯。“好兄弟，求求了，你一定有办法把这些垃圾变消失的，对不对？”
伊森纳斯啧啧的说道“你刚刚不还说这和你印象中的烤面包差不多吗？”
“那是我瞎说的。快点，好兄弟，娜娜要进来了，被她发现我就要死定了。”李奥单膝跪下，把这团糟糕的东西举在了伊森纳斯的面前。
“吱嘎。”
娜娜推开了门，皱起小鼻子闻了闻。
“你在做饭吗？李奥？”
厨房里的两人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李奥继续哼着小曲在灶台边看着那锅牛奶。
“噢，当然。”李奥故作轻松的说道。“我就煮个牛奶。喂，你不会觉得我煮个牛奶都会出问题吧？”
“当然不会，但是。”娜娜顺着空中焦糊的味道来到了平底锅边。
李奥脸色一变，他怎么把这茬忘了？
“这个平底锅怎么了，它看起来快被烧穿了，还有。”娜娜从灶台边撮起一小撮焦黑的颗粒。“这是面包吗？”
对于娜娜的质问，李奥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只好向伊森纳斯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伊森纳斯幸灾乐祸地耸了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娜娜转过身来，双手抵在腰上，对李奥恶狠狠地说道“所以，你用平底锅煎面包的时候没有在锅底涂油，对吗？李奥，你以后休想再踏进厨房半步！”
事实证明，一个厨子在她的厨房里的时候，洞察力和推理能力完全称得上是顶级，当然，脾气也是…
伊森纳斯和李奥狼狈的被娜娜赶了出来，相视苦笑不已。
“现在你对这个村庄打算怎么办？”伊森纳斯伸出了手，贴着皮肤的那层东西一点一点脱落下来，恢复成了那团失败品的样子。
“怎么办？”李奥叹了口气。“既然你也没办法，那我们只好放过这里的贵族了。”
“很好。”
伊森纳斯把这团东西放到了李奥的手中。
两人对视的时候，有那么一个瞬间，伊森纳斯觉得利亚姆他们的面孔和李奥有了重叠。
这一次，他希望自己能有不一样的行为。
ps这一次失败的早餐经历，来自于，我。（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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