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影发现变故,身体陡然延伸到天花板,从头话还颇愤慨,自觉占了大理。
谢不宁喷回去:“什么你的鸟笼啊,脸皮这么厚要不要去剥皮地狱削一削?!倚老卖老,偷人家东西你还有理,知不知道为老年群众增光?什么年代的鬼,思想素质low穿地心啦!”
老头涨红了脸,气得说不出话:“你,你们年轻人!不讲……”
谢不宁接:“武德?”
老头胡子气歪:“什么五的八的,我,我跟你拼了!”他捡起拐棍敲向谢不宁的头。
谢不宁险险侧身避开,然而这鬼奸得很,虚晃一招就倏地冲向房门,想跑路。
不过门上早就贴了符,关门打狗不是开玩笑。
老头冲在门板上,结结实实
被弹回来,轻飘飘的魂魄一下摔出好远,滑到暗爽又发抖的墙角三人面前……
“呜!!”
副导演崩溃地挪开被老头碰到的脚尖,好冷啊……被碰到的地方像是放进冰箱。
这一动却挤到中间的姜山身上。姜山也不知怎的,一脸神色恍惚,捏在手里的护身符竟然被碰掉了,落到地上,溅起一点灰尘。
“咦,这里居然还藏了三个人。”老头惨白的脸咧开一抹僵硬的笑,伸手抓向当中的姜山。
其他两人吓得哇哇大叫:“救命啊道长!有有有鬼!”
“哎呀!”谢不宁一看要遭,却来不及去拦。急中生智,惊叫一声:“糟了,我的灵目失灵,看不见了。”
老头动作一顿,赵川和黄副导更是露出“你居然关键时刻掉链子”的不敢置信眼神,一副快要晕倒的样子。
灵眼也就是阴阳眼,并不是所有道士生而能见鬼。作法时,就要先在额头点一抹朱砂,叫做“开灵眼”。灵眼失效,便成了普通人,若是阳气足,就见不到鬼了。
谢不宁看到老头果真放开姜山,于是入戏更深,皱着眉头作出警惕的姿态,问赵川:“你们能不能看到?”
僵白的鬼脸近在咫尺,两个人哪还敢说话,捂着嘴连摇头都不敢。
“哦,那可能是老头自知偷人家东西理亏,所以跑路了吧。”谢不宁自言自语。
说这话时,老头站在一旁咬牙切齿。有心想动手,但又怕他使诈。
姜山堪堪回过神来,就见鬼老头站在谢不宁身边,而他还毫无察觉。
草,你真的行不行啊。
一口气卡在喉间,但姜山又不敢说,怕说了鬼老头又发狂弄他。
谢不宁见他好点,走来关切问道:“姜导演没事吧?”
姜山觉得现在很有事。
“我觉得不太好。”他铁青着脸,眼角疯狂暗示。
“咦,你眼睛怎么抽筋了?”谢不宁一点都接收不到的模样,那鬼挡在他路上,他竟然直直走过来!
老头直勾勾盯着谢不宁的眼睛,见谢不宁的视线穿过他落在后面,似乎一点也看不见他,冷哼道:“原来也不过是半吊子
水。”
它畏惧那柄剑,却又不甘心就此放过这个臭道士。
谢不宁目不斜视,脚步不停继续往前。
老头见他不为所动,眼里露出一点狐疑。转瞬飘到他身后,幽幽吹气。
一股细小的冷风吹过,将谢不宁颈间几缕细发吹起。忽如其来的阴风,引得他猛回头看——
一回头,几乎和一张鬼脸面对面贴上,正对着他双眼的,是一双没有活气的白色眼珠。
在角落看到这一幕的姜山,浑身起鸡皮疙瘩。
但谢不宁只是奇怪地皱起眉:“哪来的风?”
说完,就跟没事人一样,把地上的护身符捡起来递给魂不守舍的姜山。
姜山颤巍巍接过时,那鬼老头还贴在谢不宁背后,用死水一般的眼珠看着他。
姜山赶紧撇过头,对着谢不宁欲言又止。他真的很着急,那只鬼根本就没走,万一记恨他们来害人怎么办。
就在姜山纠结要不要冒风险提醒时,谢不宁直起身来,拍拍手:“好了,不开玩笑,该来算算你附身未遂这笔账了。”
姜山:他在说什么??
鬼老头:他在说什么??
只见上一秒还说自己看不见鬼的谢不宁,转身就把紧贴着自己的鬼定在原地。
鬼老头不禁和姜山发出同样的震叹:靠!你演我!
姜山不可置信:“你能看到?”
谢不宁被老头瞪着,一点都不心虚:“姜导你身体虚,一旦被鬼附身就麻烦了,所以我才骗他。”
这边和颜悦色说完,转头就把随身携带的青铜剑举起来,面无表情对老头说:“到现在还死不认错,死吧你。”
谢不宁的青铜剑是青崖观坛前供奉,传了几代的法器,上面满是天地罡气,通常鬼魂见了都害怕,更别说挨一下。
原本很有骨气的老头,这会儿鬼影都快抖散了。
他求饶:“不要啊不要啊,有话好好说嘛。”
谢不宁:“让你偷让你偷,看你是老人的份儿上我才不打你。”
鬼老头苍白的脸都有一丝丝涨红了,脸上浮现死气的红,格外诡异。
“都说了……不是偷。我,我答应你以
后都不来还不行么。”老头都快被他一口一个偷给逼哭了。
谢不宁不依不饶,冷酷把剑插在他面前,一脸铁面无私:“那偷走的东西什么时候还回来?”
“马上,马上就还。”老头感觉到自青铜剑散发的锋利罡气几乎割破自己的魂体,这才知道小道士是个不好惹的。
直到鬼老头报出藏鸟笼的地点,谢不宁记下了,这才揭开门上的符纸放他走。
离开时还不忘教育:“不要以为做鬼偷东西就能逍遥法外,做鬼也要遵守阴间道德法律,为你们鬼界争光。”
“嗯,嗯。”老头临走前给谢不宁作揖,语气中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谢不宁收起剑,转身发现姜山眼神复杂地看过来。
哦,他们三个还在那蹲呢。
谢不宁走过去:“三位,没事了,以后不会再来了。”
其他两人终于彻底放心,但姜山心情复杂的不是这个。
“……演的不错。”半晌,他憋出一句。
可不是演的不错,连鬼都能骗过!
谢不宁权当是夸奖,哈哈一笑:“是吗?我也觉的自己挺有天赋的。”
“导演你真的不打算给我个龙套吗?”
他现在是想开了,管他黑猫白猫,能抓老鼠的就是好猫。赚钱也一样,谁说道士就不能去演戏?
如果祖师爷知道自己这么拼命,就是为了给他换座塑身,想必也会很欣慰吧。谢不宁安然且感动地想。
“呵呵,演龙套不是委屈你了。”姜山一边说一边撑着膝盖起来。
没想到蹲太久腿麻,扑通一下,跪了下去。
谢不宁眼睁睁看大导演双膝跪倒在自己面前,脸上顿时一红,有点害羞:“导演你这也……就算你欣赏我,不,就算你被我的演技折服,也不用下跪吧,这多不好啊……”
姜山面朝地板,从牙缝里咬出两个字。
“我x。”
……
闹了大半夜,走出院中时,圆月已经西移。
三人相互扶着跟谢不宁告别,眼中是经历过后的沧桑。
剧组在镇上租了房间,他们三个还得回去睡一觉,谢不宁则在片场的小房
间凑合一晚,两边不同路。
一阵凉风吹过,院中老樟树扭动着沙沙作响,地面树影婆娑。
外面巷子里,夜凉如水,自月光下走来一个人。谢不宁手扶着门板的手顿住了。
那人身高腿长,面容冷得堪比月光。墨色长发顺着白皙修长的脖颈垂向衣领,一路倾泻至腰间,那是一种超越性别的美,无形散发着罕见的矜贵气质。
谢不宁扶着门,掏出几年没换的旧手机。上面斗大的数字显示,现在是凌晨三点二十四分。
那么问题来了,他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