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景宏的开场白很直接。
“我要杀了碧景郯。”
这是陈述句。
碧景郯是碧落皇的第五个儿子,封号溟王,比碧景宏大了七岁。和碧景宏的纨绔跋扈不同,是位低调的王爷。
碧景宏的语气中不带一丝情感,好似要杀的人并非是他的同胞哥哥。
熟悉碧落皇室内况的风清寒并不如何的惊讶。本身他就不是个会有太多情绪波澜的人,何况他了解眼前之人的一贯作风。
碧景郯挡着他路了。
从碧景宏短短的话语中,不难听出溟王碧景郯其实并不如同表面上那么低调单纯。毕竟越没威胁的人活得越久。
而碧景郯快要死了,快要被杀死了。
“你没必要这样。”
风清寒的声线很直,像一条直线一般,没有丝毫的感情流出。
“为什么没必要?我可是要做皇帝的人啊!碧景琰他碍着我了,当然要除掉。”
碧景宏说得一脸的无所谓,理直气壮的样子,但声音却稍稍的有些大了。
他坐着扭了扭身子,让自己看上去有些严肃。
“况且,就他最好捏。”
风清寒看着眼前的这人严肃的说出有些滑稽却很有道理的话语,似是认同的认真点了点头。
两人谈论的杀人话题并非玩笑,尽管碧景宏的话有些像幼稚的孩童赌气的稚语。
他们是真的在认真讨论着这个血腥的话题。
“多少把握?”
这是句问句,但风清寒说得还是那样的直,他真的不擅长说话,言语间声调没有起伏顿挫,像是将一个个字单独发音后拼在一起。
碧景宏并未调侃他的音调。曾经他这样做过好多回,每次只要是风清寒话说的多了些,他便要同另一个火红色的家伙笑上一阵。久而久之,风清寒说话时字数少了,更加的简洁了。
“之前很悬,碧景郯他最近又找来一个死境,一个宗域的死境。”
碧景宏刻意加重了“宗域”两字,他知道眼前这人能听出他的意思。
如碧景宏所预料的,风清寒在碧景宏刚吐出“宗域”二字时,眼神瞬间变得凌厉无比,青蓝色的眸子被一种黯淡的血色雾气所笼罩。神色也略微变得狰狞起来。
这样的表情只出现了几个瞬间,风清寒的神色又恢复如常。
“我这边的兵力比溟王多了不少。但皓月境之上的战力却是有些单薄。”
碧景宏继续陈述着两边实力的差距,风清寒静静地听着。
“但有了你之后,我相信就可以完美解决这个问题了。”
看样子碧景宏对风清寒有着十足的信心。
风清寒并不想他对他有这样的信心。对于死境层面的强者,风清寒有一战之力,但难以胜之。
“死境之下。好说。”
一句话愣是被这笔直的声调拆成了两句才不显得那么别扭。
碧景宏充满翼希地准备开口,却不料被风清寒抢了先。
“我没到死境。”
被堵得有些难受的碧景宏一脸意料之中的骄傲开口道“我知道啊,但你来是要杀人的,总会有让你实力提升的机会。”
风清寒想了想好像也是,不再纠结实力问题。
“皇族中没人阻止你?”
这问的自然是碧落皇帝和其他几个王爷的态度。
碧景宏不假思索地答说“不会。”
他早便想过这个问题,这时被问到了只需组织下语言,便可回答。
“我父亲估计猜到了会有这种事发生,但他应该不会在乎,反正到时候我们多少会留一
个人下来继承他的位置。”
碧落皇的态度多半真是如此。当年先皇年老,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始终难以定下继位的人选。使得当时的一众皇子们等得有些着急了。
于是,现在的碧落皇帝便是在他的父皇犹豫不决时抢先出手,以雷霆之势一举将他的八个兄弟先后全部斩杀,其中包含了他一母同胞的双胞胎哥哥。
然后,在那个染尽了皇族血液的夜里,当他将他的亲哥哥杀掉之后。信步走进了那座金碧辉煌的殿宇中,双手捧着那柄尚在滴血的刀,低头呈到了前任碧落皇的面前。
他当时是这么说的。
“父亲啊,您不想当的恶人,儿子当了。”
不顾先皇满脸的苍老无奈,寂落孤苦。
“您难以做的主,儿子也帮你做了。”
他顿了顿,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的皇帝。
“所以现在,该是您帮儿子一个忙的时候了。”
……
自那夜后,那座恢弘建筑的主人变成了他,而他的父亲,则是隐退无踪,再没在世人眼中出现过。
“我的几个哥哥最近倒是开始提防我了,我现在出门都有好多人盯着,你肯定被看见了,一会走的帮我把他们顺便处理了。”
碧景宏自顾自地说,风清寒无声的听着。
“你打算先杀谁?”
碧景宏话锋一转,突然问道。
“先杀富人。”
风清寒答道。
碧景宏会意点头,淡淡说道
“终究各自是走上了曾今说好的路。”
话中带着几许的惆怅和追忆。
“嗯。”
风清寒应道。
两人相视无言了好久。
他们的心中却是不约而同想到了那个火红色的身影。
也不知道那个家伙,现在过得好不好。
曾今他们三人可是有着被同一个奶娘喂大,共同尿过一床被子的交情,一尿好多年。一直他们不再会尿床后,他们仍在一起生活了许久。
“唉,想当年我们可是一起偷着早起去晾被子的兄弟呢。”
碧景宏幽幽回忆,语气中充满了惆怅。
“我没有。”
风清寒在意的是碧景宏话中的事。
有些感伤的氛围瞬间被毁的一干二净。
“放屁!谁说你没有,你明明就有!只是后来你直接就能将被子弄干了,没再去晾过罢了。你要知道,被子是你自己盖的,底下的褥子是大家一起躺的,那时候你的身下也是湿的!”
碧景宏不满的争辩着。自小风清寒就有洁癖,又好面子,每次尿湿了他都悄悄的将褥子中的水分化为冰,然后在化到空气中,看着毫无痕迹。
“那是你们蔓延过来的。”
罕见的,风清寒的声调有了起伏,他甚至在句末加上了语气词。
“况且。你们还烧过被子嘞。”
因为他此时愉悦非常。离开雪国后的几年他过得并不好,看尽了世界的灰暗,尝尽人生之苦。
时隔几年后,他又回到了这个他成长的地方,这里有着他熟悉亲近的人。这人是个不那么靠谱却可以让他放心去信任的人。他们共同经历了人生中最是单纯的阶段,而他们彼此都不是被上天眷顾的人。三人的身份都十分的尊贵,却又不被认可,常年住在雪国后宫中的一个空旷的院落里,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三个小小的孩童在那时便懂得了抱团取暖的道理。而早早便知道自己的身世与遭遇的三人,就在那时,相互间在孤独与清寂中建立起了深厚的情谊。
“放屁,那是那个红色的家伙干的!我和你又不会放火,就他会,那天是我提的议,他放的火!”
碧景宏大声说道,神采飞扬。好在马车外有一缕清风护着。
“那为什么后来我也跟着受罚?”
风清寒开始逐渐说起了稍长一些的句子,声调还是有些直,而且不只是声调直,他的话更直。
“这个有难自然要同当嘛。”
碧景宏理亏,语气弱了些。
“那你和我一起去好了。”
“不好吧,我不是喜欢打打杀杀的人呀~”
碧景宏又开始假装撒娇。
“恶心。”
之后便是长久的安静。
两人相视无言,只是碧景宏的脸色不停地变换,显得有些滑稽。
不久后,马车停止运动,他们到达洛王府。
风清寒站直了身子,车内开始有微风流动。
“走了。”
碧景宏依旧坐着,神色恢复了往日的散漫,又带着几分纨绔不羁。
开口道“自己小心点,回来的时候别迷路了。”
“嗯。”
一阵微风拂过马车右侧的小窗。
车中的风清寒随之消失不见,风中淡淡地留着一声应答。
碧景宏深深叹了口气,掀起马车前的门帘,下了车。
周围的屋檐瓦砾上,几道身影正准备退去。
忽然,一阵狂风吹过,瓦砾上的身影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