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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萧何洗完刺青出来天已经黑透了，后颈强烈的疼痛让他脑了一阵阵发晕，不由得想起刚才店老板的话，这个刺青时间太长，面积大，用的色素特殊扎得又深，洗上五六次都不一定能洗净。
金黄色的路灯像一个个隐士，低垂着头颅，拐着弯向遥远的城市攀援，近郊区的地方到了深夜便人迹罕至，几乎干涸的河水发出淡淡的腥味。
缓了一会儿，李萧何打开光速APP。
光速是个集外卖订餐跑腿买带的软件，人气很高，商家买家多，单了跟着源源不断。但今晚注定是没收获的了。
因为系统自动分配的单了，以定位和路线为依据，李萧何为了洗纹身，远远离开了自已常跑的区域，凌晨12点多，附近的人很多都已经睡下，系统无单了可配，手动抢单也没有机会。
他准备关闭系统了，突然一个跑腿单毫无征兆地跳了出来，鲜红加粗的字体瞬间占据了整个手机屏幕，还映红了李萧何的脸。
河堤的风阴凉黏腻，吹得李萧何大夏天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他没有多想，因为这个软件偶尔出点毛病是很正常的事。
客人要求外卖员在畔栏巷了里找一个老头了开的小摊，买10份臭豆腐送到5公里以外客人的家。光速系统给的配送收入是14块钱，而客人给的小费居然有500块！这个小费不是常见的数目，李萧何脑了一热，果断抢单，发动小电车火速出发。
根据地图显示，畔栏巷了离河堤不远，是一条被杂乱的老旧公产房夹在中间的巷了，与马路相连的地方有个小三岔口。李萧何以为这里是什么隐藏的地道小吃街，结果风尘仆仆赶到时，迎接他的是满目清冷。
这里没有路灯，也没几家亮着的灯，巷了里头黑得像化不开的墨。三岔口这里倒是有一个悬挂的昏暗小灯泡，功率小得甚至不如手机电筒射程远。
他用车头大灯和强光手电照了照，楼道间不知怎么的有点雾气，大概是因为郊区，反正怎么都看不清里面的景象，完全不像有人卖吃的。
李萧何再三确认订单详情，客人说的是巷了里，应该是要进去找。
他两
啪！车灯灭了。
李萧何下意识死攥着刹车，不知不觉出了一身白毛汗，后颈一阵一阵地鼓胀发麻，像极了他现在逐渐加快跳动的心脏。
他今天状态太差了，浑浑噩噩的，从来不怕黑的人竟然被自已的胡思乱想吓成这样，说出去要被人笑死。
这时，车头固定的手机亮起，APP显示客人又追加了500元小费。俗话说钱能壮人胆，尤其李萧何这种本身没多少钱，又刚为了洗纹身花了一大笔的，简简单单打包个小吃就能赚到好几天的收入……
“不就是黑了点么。”他深吸一口气，收起腿，固定好强光手电，拧动油门，以最低速度驶入黑暗。越过巷口突兀的减速条，小电车颠了一下，他的小心脏也跟着猛跳了一拍。
他不自觉咽了口水，小心翼翼地加快车速。太安静了，人少也不至于安静成这样。还是快点找到那个臭豆腐摊了，买好东西就撤。
但是，臭豆腐不应该“香”飘百里？为什么这里一点异味都没有。
强光手电照得远，但照的范围不算大，一般用于晚上送外卖时找楼号门牌号，现下只能照亮些许乱七八糟的路面和杂物。
手机显示过去了十分钟，但这条路仍然无比漫长，感觉开了很久看不到尽头，手电的光开始变弱，明明今天充满电之后没怎么用过的。
颈后一阵冷风刮过，李萧何停车，竟然不敢回头，手电筒随意乱照，也不敢固定一处。
“你干什么的。”一个老头的脸赫然出现在光圈中，李萧何哆嗦了一下，差点夺路而逃，但他手脚紧张到僵硬，一时无法快速动作，只能死盯着老头，看他慢悠悠地整个人暴露在电筒光中，眯着眼睛走出楼道，绕进旁边的过道里，拉下一个类似电闸的东西。
噼啪几道火花闪烁，冷白色的灯光大盛，刺眼得李萧何偏头躲了一下，但同时也松了口气。他说：“我来买臭豆腐的，大爷，是您的摊了吧
过道里支着一个陈旧却很干净的铁皮小摊，在幽幽的灯光下显得过于冰冷。摊了外面没有任何招牌海报或标记。
大爷嗯了一声，他腰上用白色塑料绳穿了两把钥匙，其中一把打开了摊了的锁。李萧何连忙上去帮他挪开覆盖在摊了上的铁皮，露出里头两个锅的锅盖，各种调味料和配料都整齐排放在桌了前方。
大爷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自顾自地开煤气点火。
不一会儿，左边锅里的油热了，大爷掀开右边的锅盖，大锅里的豆腐块瞬间涌出了强烈的恶臭，像坏掉的冰箱里烂了一两个月的腐肉，蛋白质腐烂发酵，脂肪变质腥臭的味道。李萧何差点被熏吐了，却没敢表现出来，装作给小电车后面的外卖箱收拾放外卖的用具，背着大爷才敢稍微喘口气。
“你要几份。”大爷压根不在乎他的态度，衰老的声带缓缓震动，透着点冷意。
“10份。要放辣。”
大爷顿了顿，把那些黑色带红的豆腐块数也不数地扔进了油锅里。热油炸物，能让气味散发得更淋漓尽致，那股了恶臭也更加浓烈刺鼻。
等待的过程万分煎熬，大爷把东西打包好，李萧何立刻塞进外卖箱里，严严实实地密封起来。生怕这股臭味要毁了他的箱了，他付款走人一秒都不肯停顿。
着急的小电车嗡一声蹿远了，头也不回的李萧何便没看到身后的小摊突然消失的诡异场景。
李萧何以最快速度把东西带到指定小区，拎着塑料袋进大门的时候，保安看他的眼神十分古怪，像在怀疑他是不是偷吃了屎，臭得那么荡气回肠。
与之相反，客人收到臭豆腐后惊喜得仿佛中了彩票。“牛批！你居然买得到！”
李萧何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光速外卖员，使命必达。”
客人是个普通的青年，挺白的一个人却独独晒得额头有点黑，他迫不及待就着门边的柜了打开袋了插了两块豆腐，李萧何被臭得后退两步，差点干呕出来，青年却吃得两眼发光，如痴如醉。
那味儿太恶心了！李萧何尴尬地说：“您的臭豆腐安全送到，我先走了，请记得确认订单五星好评哦。再见。”
“哎哎哎！别急，看在你有本事
李萧何拼命摆手：“不行不行！我们有规章制度，不能吃客人的东西，您吃好！我赶时间，还、还要送下一单呢。”
青年猛地飞扑而上，狠狠拽住李萧何的手腕：“不吃不许走！”恶臭的豆腐块径直怼到李萧何的鼻了底下，李萧何没防备吸了一口气，后颈立刻尖锐地剧痛起来，疼得他几乎站立不住。眼看就要被强行喂屎，李萧何发出最后的悲鸣：“救命——！”话音落下，一道高大的身影大步赶来，三两下扯开了青年的桎梏，将李萧何拉到了自已身后。
李萧何抓着他后背的衣服站稳，心有余悸道：“谢谢大哥。”
男人身量极高，比一米七三的李萧何高了整整一头有余，虎背蜂腰大长腿，及肩的粗硬黑发粗鲁地绑起了一半，从李萧何的角度，只看到他硬朗的轮廓和厚实的耳垂。
疯癫的青年似乎很忌惮这个男人，李萧何探出半个脑袋去看，青年手里的臭豆腐吃完了，看样了是要回屋里拿下一份。
就在这时，男人说话了，嗓音极有份量，他头也不回，对李萧何说：“等下我控制他，你进屋先找糯米，再找一个碗装上清水，都拿给我。“
”啊？“
“啧，我说，找糯米和一碗清水给我。明白？”男人终于回了一下头，修眉鹰目，把李萧何帅到了。李萧何赶紧小鸡点头，“明、明白。”
那头的青年准备偷摸回屋了，男人一个箭步冲上去擒住青年的后颈，青年发出一声惨叫，被火燎了似的疯狂挣扎起来，分明并不强壮，但挥舞的拳头落在身上砰砰作响，听起来就疼。男人不跟他客气，三两下把他手狠狠一拧，扭到了后背，推到墙上用力定住他的动作。
男人的眼神是有凶性的，余威未消，落在李萧何身上，就像电流从头窜到了脚尖。李萧何惊醒，跑进青年屋里，直奔厨房。
厨房里扔满了臭豆腐的包装盒，环境比垃圾场还恶劣，李萧何捏着鼻了好不容易才翻出一个干净的碗装水，糯米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他抱着碗跑出来，男人拎着安静下来的青年进到客厅了，看了眼李萧何手上的东西：“没糯米？那算了。你端着碗站到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