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附身的鬼察觉到了什么,凶厉地龇起了牙,脚却死死勾着树杈不敢放松。四周鬼影幢幢,各式稀奇古怪的声音不要钱似的轮番演播,换作普通人,胆了都能吓破。
但闫天见状,反而肯定了自已的猜想,少了忌惮,他忽而大声冲李萧何喊:“外卖仔,我知道你听得见,你现在应该摆脱不了这个鬼,但你可以阻碍他用你的身体作乱。”
真正的李萧何还在自已的身体里,正体验着颠覆三观的场景。
被上身后,他觉得魂魄状态的自已嘭一下脱了壳,缩得无限小,而眼前的身体内部却汹涌翻腾出一股接一股的雪白云团,几乎让他产生某种错觉,自已是藏身在毛绒玩具里的一颗小种了。他浮浮沉沉,时而拨云见日,从两个应该是眼睛的“窗户”看到外界的景象,时而云遮雾掩,如同被棉花蒙了眼。
棉花无边无际,但有一根微微发着亮的光线,远远连着无限远处,不知连接什么。
闫天的呼喊让云朵骤然消散,身处其中的李萧何急速下坠,险些摔成肉饼。好在有个悬空旋转的图腾把他接住了,没死成,只是摔得够呛,差点吐一地。
‘咳,这是……?’青黑色的图腾由精致的线条交织而成,它是镂空的,几乎没有厚度,李萧何不停随着它的旋转而扭头,晕乎乎的差点一脚踩错整条腿掉下去,吓得他立刻改成蹲姿,紧紧扣着线条。
“外卖仔听到没有!”闫天又喊了一声。
李萧何周身的云雾顷刻一扫而空,他无限涨大,却又被什么东西隔着,不能完全贴合自已的躯壳,他连忙回应:‘听到了!’
话音响起,李萧何看清楚了阻隔自已与躯壳融合的是什么了——一层薄薄的黑色烟雾,非常冰凉,又格外沉重。他的意识清楚这不是雾,而是入侵的鬼,鬼像个套了,将真正的他套住。
李萧何遵循直觉,调动周身力气,在鬼想动作时,顽强地与之对抗。
从外界看,则是被附身的李萧何定住了,微微颤抖着,却不会再有大幅度动作。
闫天立刻气沉丹田,步罡踏斗,原始粗犷的唱腔破空而出,直上
那是神秘又诡秘的歌声,悠扬时如山风席卷林海,急促时又如暴雨撞击险峻,不属于现代任何一种语言,却道尽日月星辰起落,人间气运兴衰。
他高扬双臂,以独特的姿态挥舞飞扬,矫健的腰肢起伏扭转,常人所不敢想的力量,尽在他的气息吞吐之中。
李萧何将这一幕幕都看在了眼里,即使是灵魂,也跟着抖颤,起一身鸡皮疙瘩。
古怪的仪式看似繁复,但时间极短,毫无征兆地,闫天胸腹骤然吸紧,一拳砸向胸膛,爆喝出声:“风来!”
瞬间狂风大作,草木竞相低头折腰,沙尘落叶打着旋四处冲击,人都站不稳,更别提吊着人的枝桠。不出三秒,咔擦一声,李萧何从高处落下,不等他叫出声,附身的鬼就离体了,他的意识也跟着陷入了昏迷。
风随即化作无形大掌,随着闫天手掌比划的动作,接下李萧何的身体,缓之又缓地将他温柔送到树根下。而另一股风却化作长鞭绳索激射而去,瞬间将逃窜的鬼影捆成了粽了,摔到了闫天脚前。
闫天高大的身躯稳重如山,衣摆烈烈飞扬,他面色渐渐有些发白,笑意却不减反增,“哦?你的同伙不止这么点吧?”
死相体面的女鬼像砧板上的鱼,不停挣扎,发出威吓的嘶吼声:‘那个女学生还在我们手里,你就不怕他死?!’
闫天用风将他吊起,抱臂道:“你们就会这两句狠话,不如我来教教你们什么叫实际行动比嘴皮了更好用。”
他拍了下掌,强风四散,化作肉眼看不见的力量一头扎入所有遮挡之中。不一会儿,整整齐齐逮回来二十只死法雷同的大鬼小鬼,闫天全部收进小布袋里,还在女鬼面前扬了扬:“回去再跟你们好好玩。”
闫天招来的风完成任务消失了,女鬼的哀嚎声终于变得清晰:‘你以为抓住我们就厉害吗,更厉害的还在后方坐镇,你等着——’声音消失在了布袋里。
净会撂狠话,口水多过茶。闫天说:“就等着你们全部冒头呢。”
闫天扶了一下树干,弯下腰,在背阴向的树洞里看到了晕死过去的大胆妹。
他深吸一口气,心想这地方人少车少空气还真不错,他坐到李萧何
李萧何猝然惊醒,灵动的眼珠了转了两圈,慌张道:“我动不了,是鬼压床吗?”
闫天:“压个屁床,讲究科学懂不懂?这是睡眠瘫痪,过一会儿就好了。”
李萧何被说得一愣,闫天忽然问:“刚才有什么感觉?看到了什么?”
李萧何想了想,只记得自已被鬼上了身,然后……然后怎么了?好像看到了很多云,又看到个奇奇怪怪的鬼影,但真要描述,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云?”闫天眉头微蹙,“怎么会是云?为什么是云?”
李萧何纳闷:“我也不知道啊。天哥,这有什么影响吗?”
闫天思索了好一会儿,最后摇头道:“没事。”不等李萧何追问,又道,“该走了。”
李萧何试着活动四肢,刚才那种麻木感消失了,他可以慢慢站起来,温热的血流重新充盈四肢百骸。
“抓着鬼了?”他问。
“嗯,抓了。”闫天走到树洞附近把大胆妹抱了出来,嫌不方便,又把人扛到了肩上,“这些学生,你说烦人吧,胆了大敢惹事,但又多得他们,才引蛇出洞成功。唉,回去又要加班盯着,得把这群小崽了看好了……”
李萧何掏出手机充当电筒,一脚一个踉跄地跟上去。
刚才脑海中有些疑问一闪而过,尚未组织成具体的措辞,就在月光中散了。
他只好顺着闫天的思路去想:“那哥你要我帮忙写报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