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夕本就受伤严重,能撑到现在完全凭借着他强大的意志力,但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他想要活下去的信念。
身体支撑不起来倒是其次,但最重要的是他丹田灵力枯竭,甚至还反复透支。
在灵力干涸的情况下,他还是不要命地使用了葵阴剑,甚至在最后还不顾一切地施展了一次“火壁术”。
如此行为,昏迷晕倒还是好的。若是因此伤到根基,导致之后的修炼进境缓慢,落下一辈子的病根,那才值得”抱恨黄泉,引以为憾”呢!
柳夕的意识沉睡在黑暗中,本应听不到,看不到任何外界因素,但却偏偏感受到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
这种力量温柔,细腻,像是春天里的一场初雨,浸润着天地间的山川草木,飞禽走兽。以及,他的身体与心灵。
那感觉像是自己被神圣的灵气净化了一般。
全身心、诸窍穴、器脏,甚至毛孔,像是被洗涤过一样,对天地间的感知愈发纯熟。就算是意识坠入黑暗中,也能感受到自己飘飘欲仙的舒畅感。
......
不知过了多久,当柳夕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了柔软的床榻上。
闻着屋子里阵阵游逸的紫檀香气,让他仿佛有一种置身于梦境的不真实感。
不过他此刻,确实醒了。
柳夕睫毛轻轻煽动,眼皮微微抬起,深邃如同黑宝石一般的瞳孔暴露在空气中,让周遭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光亮充斥在要求中,令柳夕一下子有些不太适应,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臂,伸出手指遮住自己的眼眸。
他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喉咙轻动,舌头在自己的口腔中来回翻动着,有一股腥甜的气息。
咽了一口吐沫下去,柳夕发现嗓子干得有些疼痛,他当下不由得眉头一紧,欲坐起身来。
未曾想,方才一动,便觉得浑身上下像是散了架一样,提不起半点力气。就连撑着床榻的手臂也在不断地颤抖着。
柳夕环视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个房间中,不由分的说,十分眼熟。
他蜷缩着身子,想要下地。没成想,脚刚一接触到冰凉的地面,便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一下子半跪在了地上。
房外的人像是听见了屋内的响动,一把推开了房门。
“柳夕?你醒了?!”
霍峰跟步云连忙跑了过去,将其扶了起来,然后倒了杯水给他。
后者一脸苦笑失色,吞了好几杯清水之后,摇着头满面愁容。
“看样子,我这身子快要废了啊!”
闻言之,屋内其余二人互相对视一眼,顿觉一阵头大。随后就这么坐到到他旁边,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望着他。
柳夕起初还没注意,但被他们看着看着,便觉得哪里不对......
“你们......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霍峰与步云往前稍稍倾斜身子,相视一眼,确是前者打开了话匣子。
“你昨晚杀了个炼象期十层的高手?”
柳夕稍迟钝了一会儿,然后微微颔首。
就是如此简单的动作,但对于霍峰二者而言,这一幕给他们的内心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你才炼象期六层啊!跨越四个小境界斩杀对手,此举恐怕在整个大衍国都前所未闻啊!”
“也不能说没有......”
与此同时,步云的声音淡淡响起。
“只能说很少。听闻数百年前,宗门里有一位玉清殿的殿主,曾单凭血肉之力便生撕了一头高他三个小境界的妖兽。”
“这个我也有所耳闻!”
霍峰脑袋往前一伸,举着手说道:
“玉清殿的大殿石柱上至今还刻着他的伟力事迹。但是,在那个时候,那位殿主已经迈入‘异象’境界了,小境界之间修为的差距肯定要更大一些。”
“当然也不排除妖兽修有传承功法,不过总归来说,那殿主越阶杀敌的程度是比你还要高的!”
步云不动声色地低着头,脸上流露出一股若有所思的神情。不过他总归还是点了点头,认同了霍峰的这个说法。
柳夕沉默良久,不得不说,他的确被那位殿主的光荣事迹给震撼到了。
仅凭血肉之躯,肉身之力,便可生撕一头高他三个小境界的强大妖兽,那他的肉身该强大到何种地步啊!
“我去,说着说着,怎么越扯越远了?你快说说,你是怎么弄死那个邪修的?”
柳夕眉头一挑,正视着霍峰的眼睛。
“事情前因后果,你们都知道了?”
“昂,公主殿下当着我们的面跟步云他爹说的。不过话说回来,你知道步城主派人找到你们的时候,你在干啥吗?”
柳夕摇头。
“你躺在人家公主殿下的胸前睡得正酣呢!你小子真是艳福不浅,说,是不是跟公主殿下勾搭上了?难道说你想做驸马爷?!”
柳夕闻听此言,顾不得浑身的酸痛,一拳怼到了霍峰的头上。后者捂着脑袋呲牙咧嘴地跳了起来,模样十分滑稽。
“咳咳,霍师兄,你好像又扯远了......”
步云不高不低的声音一经响起,霍峰顿时消停了下来,然后捧着下巴无精打采地盯着柳夕看,脸上流露出一种名叫“生无可恋”的情绪。
“你命咋就这么好呢,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都让你给趟上了......”
柳夕斜睨了霍峰一眼,不再理睬,但脱口而出的话语倒像是冲着后者来的。
“我之所以能反败为胜,越阶斩敌,还多亏了你呢!若不是当初从你那里拿了把剑,恐怕现在我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轰隆隆!!!
天空不知哪来的一阵响雷,撕扯天空的雷电竟偶然劈到了霍峰的头顶上,给他雷得外焦里嫩。
你那叫“拿”?分明是“抢”......
霍峰欲哭无泪,心里顿时浮现出一道莫名的苦楚与辛酸。
“......我能哭一会儿吗?”
“当然,我的肩膀借给你靠。”
“谢谢......”
霍峰面无表情,沙哑的声音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的样子。但没过多久,便响起了他抽泣的声音。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不仅赔了灵宝,还挨了老爷子的揍,天底下还有比我更悲惨的人吗......”
“那要不然我把葵阴剑还给你?”
正当他痛苦流涕,含泪凝噎之时,柳夕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仿佛让他从地底拉回到了天上去。他感觉人生都豁然开朗起来了呢!
“真的?”
霍峰捧着柳夕的胳膊,眨巴着他那双本来就不大的小眼,一脸委屈巴巴的样子。
柳夕抬起另一只胳膊,放到他的头顶上,揉了揉他的头发,笑了笑。紧接着,他的脸色在瞬间变化了一个巨大的幅度,黑的不能再黑。
“不能。”
只听他一本正经地说出来两个字,让霍峰感觉自己的头颅上又响起了一道惊雷。
“你......”
看着霍峰脸上这般哭不是哭,笑不是笑的表情,柳夕感觉内心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不带你这么玩的!”
......
在一旁悄然注视着他二人的步云,感觉人生中脑袋还是头一次这么大。
柳夕注意到他脸上的无奈,朝他那里挤了挤,不再搭理霍峰,任由其自生自灭。
“步云,你跟你父亲......”
当他说出这句话时,感觉实在不妥,想收回口中却又不知该如何挽回,简直不要太尴尬。
步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示意他不用在意。
“我与我父亲之事,我对他,早在十多年前便已心存芥蒂了。这么多年过去,其实我对他的怨恨已经消减不少了,我也能理解他当时的处境。只不过现在还需要些时日才能真正地对他敞开心扉......”
柳夕搂过他的肩膀,明明是这三人当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却偏偏装成一副十分成熟的模样。
其实一旁的霍峰早就对他的这副样子很不爽了,但说又说不过他,还整天被他欺负,所以这话只敢藏在心里对自己讲......
“没关系的,父子之间应该没有解不开的心结吧?虽然我生下来就没见过我的父亲母亲,但平时在村子里我也经常看到一些长辈对他们孩子无微不至的关爱。你的父亲一定是爱你的。”
步云听了这话,视线不由得往柳夕脸上看去,就连在一旁暗自撇着嘴角的霍峰也忍不住望向了柳夕的后脑勺。
场面一度十分静谧,静得有些可怕。
“柳夕,你是孤儿啊?”
听到霍峰脱口而出这句话,步云差点没想把桌上的一颗野山果塞进他的嘴里,让他说不出话来。
但偏偏霍峰还一脸替柳夕感到难过的表情,着实令步云一阵火大。
柳夕眸中的神色突然黯淡了下来,但是没过多久,便重新焕发光彩,嘴上硬生生地挤出一缕微笑。
“都过去多少年了,这事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对,就是就是!”
步云赶忙连声附和道,嘴角也噙着一抹笑意。但视线掠过霍峰时,难免睨视了他好几眼,生怕这家伙在说出什么令人伤心的话来。
终究,在步云的循循善诱之下,将这个沉重的话题一步一步地引向了别处。三人相约待柳夕身体健好了之后,一同去边城一家有名的酒楼“醉酒吟秋”。
这番历经生死之后的惬意畅谈,不得不说,确实给柳夕心里增添了许多聊以慰藉的放松。让他紧绷着的神经得以放松下来。
不过接下来出现的一个人,却打破了这三个男人之间的畅意言谈。
“咚咚咚!”
门口突传来一阵敲门声,令三人的视线聚焦在了一起。
“谁啊?”
霍峰抢先开口问道。
“那个,我是慕雨菲,柳夕他......醒了吗?”
此言一出,屋内之人皆面面相觑,就连柳夕脸上,也挂着近乎等同于“惊恐”的表情。
“兄弟,看样子你有事情干了。”
霍峰把嘴对向他耳边,伸手掩住,悄悄说道。
柳夕双手合十,诚恳而又卑微,一脸“求助”似的表情落在另外二者眼中,像是没看到一样。
霍峰自顾自地吹着口哨,双手环抱着后脑勺,起身朝房门走去。就连平日里体贴入微的步云,此刻也没有要帮他的意思,只是声如蚊呐地说了一句:
“自求多福......”
随后,霍峰在柳夕一脸生无可恋的神情下,一把拉开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