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三郎道:“师父,您和太后着实有缘……”
占老先生挥了挥手,制止了他后面的话:“有生之年能再见她已足矣,已是上天福泽,不做他想。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想什么情情爱爱,看着她好好的就够了。”
语气之间,甚是洒脱。
傍晚的时候,卫擎一回来,便听闻三舅和占老先生已在府上。
卫擎顿时一喜,好几年未见他们了,有些想念,朝服都来不及换,就急急去看了。
“小舅!”卫擎看着萧三郎,见他玉树临风,透着儒雅,更重要的是看起来很健康,心中说不出的激动。
萧三郎拍了拍卫擎的手臂,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话:“阿擎,干得好。”
卫擎看向占老先生:“师父。”
那些年,卫擎受益于占老先生颇多,小舅教他武,占老先生教他文,两人便是他的授业恩师。
占老先生应了声,踮起脚拍了拍卫擎的肩膀:“你们舅甥聊,我赏月去。”
说着便出了门,把房间留给卫擎和萧三郎。
舅甥俩阔别许久,自然有好多话聊。
卫擎先问了萧三郎的身体,又问了这几年情况,萧三郎也问了卫擎的经历,知晓为萧家平反的不容易,好几次有性命之危,幸而雨过天晴,尘埃落定。
“走,祭拜一下你外公、外婆、你娘,还有你大舅和二舅,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萧三郎道。
萧三郎把至亲的牌位也带来了,早已放置好,还摆上了果盘。
这毕竟是故土,他也想带他们回来看看。
舅甥俩来到牌位前,点上了香,拜了三拜。
“爹、娘、大哥、二哥、小妹,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萧家沉冤昭雪了。”
“这都是阿擎的功劳,阿擎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比谁家儿郎都厉害。”
“对了,之前就跟你们说过,阿擎娶了媳妇,现在还生了俩娃娃,一男娃,一女娃,都很可爱。”
萧三郎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他在椅子上坐下,打开了酒坛,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醉眼迷离间,仿佛回到了萧家。
元宵夜,大家齐聚一堂,饭桌上欢声笑语,门外放着烟花,四处都弥漫着喜气。可爱的小侄子撞到了他的脚下,他将小侄子抱起,二嫂跑过来,将小侄子接了过去,教训小侄子的调皮。父亲和二哥好酒,两人喝成一团。大嫂问他觉得谁家的小姐如何,娘也含笑着听他的答案。萧三郎含糊着答应,大嫂与娘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萧三郎喝多了,趴在桌子上睡去……
卫擎看着趴在桌子上睡过去的三舅,看着他嘴角挂着的一抹笑,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开心的事了。
黑伯走了进来,将萧三郎扶走。
房间里便剩下卫擎一个人。
卫擎看着牌位上的名字,发呆,想象着他们的长相,他的记忆似不太好,怎么也想不起来。
只记得一些事,记得一双拉着他的手,很温暖……
他小时候总觉得母后待他冷漠又严格,觉得母后不喜欢他,后面又觉得,母后应该是爱他的,记忆里的几个眼神都很温柔。
无论如何,都没有一只手,握着他的手了。
就在他这般想的时候,他的手突然被握住了,不一样的温暖。
卫擎转头,果然看到棠鲤站在他的身边,正微微仰着头看着他。
“相公。”棠鲤柔声道。
门开着,她刚站在门口,看着她相公,就觉得她相公身上透着一抹孤独,让她觉得很心疼。
棠鲤喊了两声,把他从孤独中拉了回来,身处温暖和幸福当中。
“媳妇儿,小舅把我娘他们也带来了。”卫擎道。
棠鲤也看到了那些灵牌。
之前,设置灵牌或者祭拜,都要偷偷摸摸的,如今,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在阳光下了。
真好。
棠鲤作为他们家的媳妇,也烧了香,祭拜了卫擎的几位亲人,然后夫妻俩离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两人洗浴过后,卫擎搂着他媳妇儿,和他一比,棠鲤格外娇小,完全陷在他的怀里。
卫擎又把下巴搁在棠鲤的肩膀上,两人完全是亲密无间的姿态。
“媳妇儿,赵端那边传来消息了。”卫擎道。
赵端的消息……肯定事关赵殊。
棠鲤顿时紧张起来:“什么消息?”
“赵殊被射杀,王贵妃被生擒,赵端带着赵殊的尸首和王贵妃正在回京的路上。”卫擎道。
棠鲤听闻此消息,松了一口气。
赵殊本来就是小说的男主,只要活着,棠鲤总担心他会作妖,这下死了,也终于放心下来。
“赵端的儿子如何了?”
“有好转,但是要好起来还需要很长时间。”卫擎道,“朱春娇也有消息了。”
“她,怎么样了?”棠鲤问道。
“朱春娇就在京城里,情况有些复杂,明日我带你去看看。”卫擎道。
棠鲤点了点头,她觉得她相公说得复杂,就是‘很惨’的意思,她要去看看朱春娇到底多惨,好让自己开心开心。
卫擎眨巴着眼睛,朝着她耳后吹了口气,坏坏道:“媳妇儿,我们睡吧。”
灯影浮动,两道身影交缠在一起。
灯光暗去,月影浮动,夜还长。
翌日。
因萧三郎等的到来,乌府又添了人,更加热闹了。
太后待在院子里,陪着糖宝和沐宝。
占老先生四处晃悠,很快晃悠到院子里,目光一转,盯上沐宝,朝着小家伙走过去。一小娃娃,一老顽童,两人交流起来没任何困难,很快成了忘年交,沐宝甚至把自己最喜欢的玩具送给了占老先生。
萧三郎则带着黑伯,把一些熟悉的地方走了一遍。
卫擎则带着棠鲤来到一家青楼。
对,一家青楼。
这青楼位于京城的西郊,里面的姑娘也不如京城闹市区的那般美艳动人,多是一些年纪较大的,穿得也较普通,这里的客人也多是行商走卒。
卫擎给了老鸨一些钱,就带着棠鲤进了青楼的后院。
后院脏兮兮的,台阶上长满了苔藓,还有些小水潭,泛着恶臭味。
“让你偷吃!让你偷吃!”角落里,一个凶神恶煞的人正在打骂着一个缩成一团的人。
那凶神恶煞的妇人拿着棍子抽着,抽得那人嗷嗷叫,哀声求饶。
那妇人打骂够了,才走开。
那被打的人则伤痕累累,又脏又臭,跟个乞丐似的。
棠鲤盯着那人看了一会儿,不由得看向卫擎,这人不会是朱春娇吧?
卫擎点了点头,证实了她的猜测。
棠鲤暗暗吃惊,朱春娇怎么变成这样了?
“朱春娇给自己安排了退路,知晓赵殊大势已去时,就带着钱财逃跑了。她本来都出了京城,却不想遇上盗匪,被洗劫一空,自己也摔下山崖,摔傻了。那救下她的并非什么好人,见她是个傻子,便把她卖进了青楼。朱春娇的那张脸还是可以的,老鸨便要叫她接客。朱春娇变成傻子,傲气还在变,也不想接客,就划花了自己的脸,然后变成了这样。”卫擎道。
棠鲤听得目瞪口呆,这短短的几十日,朱春娇居然遇到了这么大的变故。
人倒霉起来,喝水都塞牙,朱春娇彻底失去天道的庇佑,厄运接连而至。
但是,棠鲤一点也不同情她,她活该,重活一世,不想着把日子过好,只想着害人来获得利益。她害了那么多人,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说起来,这也算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小说里,朱春娇,也就是顾莹,把自己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卖入青楼,被生生折磨死,如今不过是这结局报应在朱春娇身上。
棠鲤觉得出了口恶气,道:“相公,我们走吧。”
卫擎点了点头,牵着棠鲤的手出了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