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我只是一个无用的赌徒,赵小姐何故如此紧张?”
看来赵月离私下里调查过她了啊,是防备她能治好主君?
“二姐,先看看父亲的情况,再决定迟大夫是不是庸医。”赵焉川背对着众人,依旧保持跪着的姿势。
赵月离真是被气笑了,她这个好弟弟,真是够大胆的!平时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成啊,只不过最后若是出了事,全是你一人担责。克死母亲又害死父亲的夫郎,你看谁愿意娶你这样的夫郎?呵!”
他没有立即答话,众人只看到一个坚毅的背影。
过了片刻。
“好。”他回道。
外边夜色如水,一片沉静。
大概三个时辰过去。
迟关暮左手搭在小木箱上,右手抓着灰毛兔子的耳朵,毛茸茸的耳朵,又软又暖。
现在已是深夜,虽是站立能给缓解些困意,可她仍旧需强打着精神才能时刻注意着主君的情况。
药已经发挥效力了,应该快了,她想。
赵焉川跪在床前,不时替主君掖了掖被子。
忽然,他一手撑在床上,随后跪僵的腿摇晃着站了起来。
“迟大夫,你看主君的脸是不是不似之前那般红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迟关暮闻言立刻走到赵焉川的旁边,垂眼看去,主君面上的红潮果然褪去不少。
她自然知道0001给她药的效果必然是很好的,可她现在还需要知道主君的具体情况,于是便喊出了0001。
扫描主君当前的状况。
【据0001检测,目标人物:赵然,该人物体内成功获得的抵抗病毒的因子,恢复只是时间问题,但之前的病症伤寒仍在,这里0001需要提醒宿主:目标人物服用医疗包药物过多,短时间内不可重复对其使用医疗包药物。若是宿主坚持使用,目标人物的身体状况会发生异变,产生不可估量的后果】
嗯,知道了。
没想到这次检查过后竟然触发了医疗包的新限制,她不禁回想起之前她也是问过0001相关规则的,但它并没有明确说明。
而这时0001对情况进行了说明,就是告诉她,只有遇上特殊情况才会获得0001的解释……
赵月离快步走上前来,低头看着那张脸,一时间变了脸色,可她又随即恢复了正常。
“迟大夫……好本事!”她这话说得有些勉强,“只是,你确定父亲他已经安然无恙了?”
赵月离看向她:“若这只是回光返照呢?”
“由赵公子作证,若主君只是回光返照我便任由赵小姐处置。所以,赵小姐不如就按照我之前说的那般一试。”
她还是一如往常的镇静,就那么站在那。
赵焉川正从奴仆手中接过打湿的布巾往主君额头贴去,听了这话,他的手稍稍停顿。
众人视线的注视之下,赵月离说道:“我身为赵府的小姐,于情于理都不可能因你这话做如此掉身价的事情。”
她的心底仍抱着侥幸,她不信迟关暮一个山野郎中能有这本事。
“二姐。”赵焉川低着头,看不清神色,“你慌了。”
赵月离的脸色一白,她向来不喜欢这个弟弟,若不是他,母亲根本不会死。
在赵焉川的示意下,奴仆接过迟关暮手中的兔子。
那兔子灰色的大眼珠亮晶晶的,被人用力的抓着耳朵四肢乱动着,似是处于对危险的本能感知。
赵月离直视着赵焉川,将右手背在身后:“难道你宁愿相信这么一个无赖,硬是要将你二姐的颜面丢尽?我可是女子,怎容得人如此侮辱!”
“其实赵小姐将食指往这水里放上一会也是可以的。”迟关暮说道,随后从桌上拿起茶壶往这杯里这么一倒。
“二姐,你平时骂我什么,我也从不与你顶嘴,但今日你的情绪真的不太对。”他放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卫风,制住二姐,按照迟大夫所说的做。”
门外出来一个蒙着面的黑衣女子,她快步朝赵月离走去。
迟关暮看着这个陌生女子,没想到竟还有个女子一直都在门旁,她进来时完全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赵月离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黑衣女子制住。
“抱歉了,二小姐。”卫风淡淡说道,随即她端起那茶杯,强硬的将赵月离的食指放了进去。
“真是胆大包天!”赵月离挣扎着,有些狰狞。
奴仆相互对视着,也没人敢出手,毕竟卫风可是主君最重视的下属。
“迟大夫,接下来如何做?”卫风问道。
“喂兔子吃下即可。”
“好。”
兔子喝下后没过多久,便如同死了般不动了。
迟关暮看向赵焉川,正打算将他手中那瓷碗接过,却发现他似乎沉浸在心事之中。
“将这药给它喂下即可。”
赵焉川这才回过神来,将瓷碗递给卫风。
卫风沉稳地接过,往兔子嘴里灌去。
稍稍过了一会,兔子的腿动了动,似乎是又恢复了之前的活力。
赵焉川走上前来,看向赵月离:“二姐……这是怎么回事?”
赵月离死死地盯着兔子,没想到这药真能治愈这毒药。但这药她分明是遣人重金寻来的,迟关暮怎么会有解药?而且还被她发现是自己做的,无论怎么说,这都太蹊跷了。
可是到如今,她也没有探寻答案的必要了。
“这么容易就被发现了,实在可笑。”
“父亲病情突然加重……二姐,真是是你做的?”他的脸色有些灰败,“二姐,你讨厌我真的没什么,可你为什么要害父亲,你知道他一向很重视你。”
“呵,重视?我这些年怎么过来的你是不知道?可父亲他将卫风给了你,将李清给了姐姐,不就是想将家主之位给姐姐?”说完,她狠狠的看向迟关暮,“你是嫉恨我夺了你的心爱之人吧?不然你又是为何怀疑我?”
“我真不喜欢那个叫做谢泽的男子。”迟关暮皱着眉头回道,“你之前三番两次说我是庸医还不够?”
她提起小木箱朝两人说道:“既然事情明朗,我便先离开了。主君的病情暂且控制住了,明日我会再来开一副药,估计几日后便能痊愈。”
“真的是你吗,二姐。”赵焉川有些痛苦,“父亲内定的家主之位便是传给你,因为你长得最像母亲。可你却……父亲若是知道了,你叫他如何不寒心?”
“笑话,父亲明明就更重视姐姐。”赵月离冷漠地牵了牵嘴角,“若是更重视我,为何我从来就未接手过赵家事务?”
“迟大夫,你走吧。”他那模样很是心灰意冷。
“保重。”她回道,“主君的病我能时刻照看着,但你病情若是加重了,可以来寻我。”
迟关暮收回视线,外面的冷风吹起她的发,她攥紧小木箱朝外走去。
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卫风淡然的声音:“主君之前有交代过,若是他不在了,在你们还未能担起重任时,便交由我来处置。如今,大小姐不在,小公子又是男子,所以......”
她淡淡地看向那些奴仆,沉声说道:“先将二小姐拿下!”
“是!”
赵月离不屑的笑了:“便是拿下我又如何?”她冷着眉眼看向赵焉川:“可满意了?”
“二姐......”赵焉川看着她,眼底哀凄。
这已经不是她能管的事了。
仍旧是那句话,她医的是身,不是心。
走出赵府,到处都是一片漆黑。
前方有个身影,只是实在难以看清,唯一能明了的便是他的手上橘黄色的点点微光。
她收回视线,踏上归途。
却有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发觉自己前方的路亮堂了些。
越来越亮了。
那人与她也是同路么?倒是很巧。
但不知道为什么,随着那人的靠近,她觉得自己的周身暖和了不少。
下一刻,她觉得自己的衣袖被扯了扯。
她偏过头望去。
云景那双乌黑的眸子正看着她。
风大了,风声如猛兽嘶吼般骇人。
他慌张的拿手去挡风,以护住手中的蜡烛不被吹灭。
不知道为什么,她真的觉得他这个样子很让人心疼。
在这个世界里一个男子深更半夜的跑出来,是何等的危险?
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在她的心底酝酿。
“怎么来了?”迟关暮看着他身上单薄的衣物,一时有些心堵,这么大的风,他是专门来等她的吗?
若真是如此,他又等了多久?
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随即二话不说脱下自己的外衫披在他的身后:“病还没好几天,还乱跑出来?”
果然,在她的手指不凑巧碰到他身体时,瞬间被上边的寒气惊到,冰凉的,分明昭示着他早在这等她多时了。
云景身子本就弱,万一明天又着凉了......
她正准备说些什么,竟从云景的神色看出了委屈,或许是她的语气太冷,又或是话语太过严厉。
她一时间又气又无奈:“一个男子大晚上的到处乱跑遇上危险怎么办……算了,不说这个了。”
云景默默地跟着,将这些话一个字一个字的放在心里咀嚼着。
见他没什么表示,之前也将要说的话都说了,迟关暮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哪想到余光间,她看见云景脚前正有一块石头。他又小心翼翼地护着那蜡烛,完全没看脚下。
眼看着就要摔倒。
“小心!”
她急忙抓住云景的手腕,还好及时,云景并没有被绊倒,只是他的眼眸湿漉漉的,看得她心口一紧。
见他没事了,迟关暮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云景……你是不是很少出来?”她问道。
云景点了点头。
妻主还抓着他的手腕……
他慢慢地低头,看了那处一眼便移开视线。
“等赵府这事过去,以后你就和我一起看诊吧,多和外面的人交流交流。”
他抬眼看向她,对上那双澄澈且平静的眼眸。
“不过,你若是不愿也没事。”她回看向他,“只是我看你除了我以外,就没同别的人交流过了。”
他慢慢的眨了眨眼,然后点了点头。
为了以防他再摔倒,她牢牢的抓着他的手腕。
两人就这样慢慢的在乌黑的夜里走着。
淡淡的月光下,他们影子交叠在一起。寒风中,周遭有了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