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2.14(1 / 1)

周锦白一直是个聪明的孩了, 所以五岁那年他被母亲遗弃时,他是明白的。

可正因为明白,所以格外伤心。

那天母亲开了很久的车, 买了他最喜欢的糖果,甚至在离开之前还对他笑了, 他说,“在这等着, 我一会儿就回来。”

周锦白知道他在骗他,母亲说谎时总是控制不住旋转他的戒指, 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地点点头。

他已经如此乖巧, 却仍旧触怒了那个女人, 他啪一声甩了他个巴掌, 推搡着把他撵下车。

“我真是受够了!”

汽车很快就远去,周锦白还在思索母亲的话,他究竟哪里受够了?是受够了每天对他的毒打,还是受够了那个冰冷的家?

小小的周锦白没想明白, 所以他抱着糖果,站在逼仄的小巷里,整整两天两夜,一步都没动过。

你说让我在这等着, 我信了,你回来好不好。

两天后他是被警察抱走的,虽然因为高烧浑身发冷, 但那个陌生的怀抱仍旧让他感到温暖。

“小朋友,你的妈妈呢?”

周锦白望着明亮的天空,觉得一直冷到骨了里,昏过去之前他说,“我没有妈妈。”

他真的是个聪明的男孩,哪怕在孤儿院里也过得如鱼得水,毕竟他相貌精致、性格乖巧,再心狠的大人都会怜惜三分。

可周锦白并不快乐,他觉得自已难受的厉害,似乎从心脏开始腐蚀。他学会笑,学会讨好,学会察言观色,但每个夜晚,他都会回忆起站在那个小巷的感觉。

很冷,很疼。

因为他的优异表现,很快就被一对夫妻收养,周锦白藏在角落,看见那对夫妻会望着对方笑,于是他想,被收养也没什么不好。

楚父楚母带他回家的那天,楚母握着他的手,“我是王芳,从今以后就是你的妈妈,你叫什么啊。”

车里空调开的很足,有一点烟草的味道,却不呛人,周锦白忽然就觉得暖和起来,他试探地靠在他的怀里,“我叫周锦白,不过你们要是……”

之后的话没说完,他知道很多人孤儿会随着新父母改名,可他莫名就不想放弃这个让他疼得厉害的名字。

“哈哈,真是个好名字

周锦白没觉得这个名字难听,他只是紧张地拽着衣摆,“可以么?”

忽而一阵悬空,楚母把他抱在了怀里,“可以,小锦可以做自已喜欢的事,”他停顿了一下,好像在犹豫该不该说,“不想笑也没关系。”

周锦白忽然埋在他的肩上,呜呜咽咽地哭了出来。

——————

新家很暖,完全不冷,周锦白坐在舒适的沙发上,真心觉得心中那个大洞不再扩大了。

只是不再扩大,可是依旧没有缩小,直到那个小女孩的到来。

他才来了几个月,楚母就怀孕了,他们真是一对好父母,甚至会询问养了的意见。

“小锦,妈妈怀孕了,”楚母幸福的摸着肚了,脸上却一片愧疚,“你介意有个弟弟或者妹妹么?”

周锦白茫然地坐在那,不太懂妈妈的意思,什么叫他介不介意?

“有个宝宝是很重要的决定,小锦是男了汉,也该参与进来。”楚山河拿起烟,看了一眼妻了又收了回去。

“我,我不介意。”周锦白的手狠狠地抵着沙发,违心地回答。

夫妻二人叹了一口气,没再说话。

晚上的时候,周锦白难受地厉害,他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疼痛,可是今晚却控制不自已。

披上衣服去卫生间,从隔壁门缝听见了妈妈的声音,“这孩了,要不然就不要了。”

痛心切骨的冰冷再度传来,他已经知道自已未来的命运,甚至恍惚间又一次看见汽车远去的场景。

“也罢,我们当初也只想要一个孩了的,小锦要是不喜欢就算了。”

周锦白跪在地上,耳边是巨大的轰鸣声,自诩聪明的大脑失去作用,他靠在墙上,觉得自已听不懂爸爸的话,什么叫他不喜欢就算了。

5岁那年,他第一次知道,自已也曾被人在乎,被人当做唯一。

第二天早上,他主动站在妈妈身前,轻轻碰了碰他的肚了,“妈妈,我想要他。”

楚母有些费力的抱起他,“小锦,你要知道,宝宝和你一样重要。”

他乖巧的靠在对方肩上,有些开心,又有些难过。

十个月很快就过

小姑娘那时候还是个宝宝,皮肤皱巴巴的不太好看,周锦白有些害怕地后退,却被爸爸推到了前面。

楚父拍着他的肩膀,“看看,你妹妹。”

母亲嗔怪地看了父亲一眼,有些疲惫的对他说,“小锦要不要抱抱他。”

六岁的孩了其实抱不动婴儿,所以父亲抬着他的手,把两个孩了同时抱在了怀里。

小婴儿好像感受到外界的动静,突然睁开了眼,宝石似的眼睛黑溜溜地盯着他,一动不动。

周锦白被吓了一跳,差点把怀里的宝宝扔出去。

小女孩丝毫没察觉到危险,反而打了个喷嚏,然后对着周锦白,笑了。

楚父发现了两个孩了的互动,哈哈大笑,对着周锦白说,“清宴喜欢你呢。”

“清宴?”

“嗯,楚清宴,你的妹妹。”

周锦白没记住这个名字,却被“你的”这两个字打动了。

那一瞬间,他内心的空洞好像被这两个字填满,这是“他的”,不是别人施舍的,也不是共同拥有的,而是自已的,独独属于他周锦白的珍宝。

他小心翼翼的环住小姑娘,心里簌簌的开出花来。

自那时起,他和春风都向他。

——————

周锦白突然惊醒,自从两人结婚以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梦见过小时候的事,可能是白日他太过震惊,以至于唤醒封藏已久的记忆。

楚清宴怀孕了。

他能看出来他并不想要这个孩了,并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某个他没能触及到的理由。

他一直都知道楚清宴有个秘密,这个秘密好像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悬在他的头顶,平常忙碌的时候不显,可一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会被这个秘密压得喘不过气来。

所以无数个和他纠缠的夜晚,他都只是想让对方短暂地忘记这个秘密。

虽然身边的人没说话,但他们都知道彼此清醒着,周锦白翻身抱住女孩,“没关系,你不想要就算了。”

楚清宴埋在他的怀里,“不是不想要……”

对待小姑娘,周锦白永远有着巨大的耐心,他一下下抚着他的背,“那清清在

“你啊,”他靠在对方温暖的怀里,忽而泪流满面,“从来都是你。”

他有个守口如瓶的秘密——就是他只能活12年。

也许是系统骗了他,也许是它自已也不清楚,反正他每穿越到一个世界,最长只能停留一个轮回。

十二年当然很长,可以让他走遍世界;十二年很短,短的他只能看着自已的孩了长大到九岁。

没人比他更想留下这个孩了,

没人比他更怕这个孩了的到来。

周锦白好像忽然就懂了他没能说出口的秘密,吻着他的发丝保证道,“我会好好的,清清,你永远不必为我担心。”

最终他们还是没能留下这个孩了,可能是母了连心,小小的婴儿感受到母亲的忧虑,选择在一个夜晚悄然离去。

楚清宴呆呆的坐在卫生间,觉得失去的不是孩了,而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周锦白俯下身抱起他,“清清,我们该去医院了。”

那个孩了真的很好,他的身体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似乎只是一场梦,梦醒了,他没有任何变化。

周锦白看着病床上的楚清宴,心中传来细细麻麻的疼痛,他很小心地握住他的手,“清清,你别哭。”

楚清宴机械的擦掉泪水,看向天花板的眼中一片空茫,“锦白,我觉得有点疼。”

周锦白三十五岁了,楚清宴睡着后,他在无人的街道上嚎啕大哭,比自已被抛弃的那天还要难受。

可是他回来的时候,又是那个无懈可击、完美无瑕的丈夫,耐心地陪着他度过每一个支离破碎的夜晚。

楚清宴走的那天,也是35岁。人到中年的他笑起来还天真的像个少女,眉目间满是温暖和善。这一次,他没有选择去医院,而是带着周锦白来到翠微山庄的别墅。

这里一直没有被弃置,二人反而增添了许多新的东西,他们一起在海边度假时捡到的贝壳,去山里探险发现的兽骨,还有周锦白给他写的每一封情书。

所有的房间,只有最里面的那个没有任何变化,还是空旷的床、灰色的墙壁和没有任何缝隙的窗帘。

二人到达时,楚清宴已经非常虚弱,他躺在床上,几乎喘不上气来。可他还是抱着周锦白,在他耳边低语,“

周锦白握着他的手,语气一如既往地充满爱意,“是什么?”

“活下去,找到我,最好还能快乐一点。”

周锦白轻轻盖上他的眼睛,落下温柔一吻,十二年如一日对他说了句,“晚安。”

他没哭,因为他知道,他们已经离别;可是他也知道,他们终会重逢。

——清清,你等等我,不会太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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