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悠悠的马车里, 楚清宴和云烬相对而坐,两人一个在读书,一个在……狂吃点心。
楚清宴啃着绿豆糕, 心里愤愤不平:没想到我也有变成文盲的一天。
由于记忆只能倒着接收,他几夜没睡才回忆到300岁左右。至于小时候习字的经历?不知道, 不清楚,没印象。所以, 结果就是他根本不!认!字!
好在魏国的糕点不错,能让他在去西平的路上吃个够, 而且,车里不是还有个云烬么。
少年执着本诗经正襟危坐, 好像高山上常年不化的积雪, 风一吹, 露出低下厚厚的冰层,看不透,捂不化。相处久了,自已会被冻伤, 可对方还是一如既往地冷。
楚清宴一直以为重逢难,可是到现在他才明白,重逢不难,别来无恙难。
你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个人已经不再爱你。从前他和周锦白或者赵瑾在一起的时候, 他们能准确捕捉到他的目光,再回以欢喜的微笑,可是云烬不会。
例如现在, 他抬起头,带着一点迷茫,一点被打扰的不悦,轻声问,“怎么了?”
楚清宴错开视线,若无其事的答道,“无事。”
无事,就是心里有些疼。
云烬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重新低下头翻开下一页,继续读诗经了。
楚清宴瞥了一眼,虽然字认不全,但也能大概猜出那句话。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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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驶了一整天。快到傍晚的时候,护军统领请求安营扎寨。
楚清宴勉强掐指算下吉凶,最后指向北侧的山脚。那里地势开阔,临近水源,很适合士兵们休息。
“谢国师,末将这就传令修整。”
统领的眼神信任而崇敬,楚清宴对他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心里实则完全没底。他还是第一次领兵打仗,虽然手下只有三千人,但他们把性命托付给自已,他就不能让这些人失望。
魏王昏庸,好在大臣还是清醒的。尽管主要靠他来抵御齐军,也还是派了三千人跟着。这点士兵在战场上不过杯水车薪,但对于弹尽粮绝的西平城,已经算是巨大的希望。
云烬借着灯光在看书,突然抬头问,“大人好像没信心?”
云烬有些奇怪,“大人当年以一敌二十万,齐国半数军队直接化为乌有,您何须担心?”
楚清宴手指微动,闭眼叹道,“今时不同往日。”
现在确实不一样,先不说他没那么残忍,能不能下得去手还不一定。最重要的是,法术他没彻底掌握,如今杀十个人都难,何况二十万?
而且他恍惚觉得,即便自已记起所有法术,他也没有当年那般强悍。就好像,他的能力被削弱了?
楚清宴盘腿打坐,关于过去的记忆一点点在回溯,转瞬间,半个盛世王朝已在他心中划过。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半夜,车里的人不知何时出去了,整个军营都陷入梦境,寂静无声。
楚清宴跳下马车,示意护卫去休息,自已穿过排列整齐的帐篷,想看看云烬在哪。
最终,他在篝火旁找到了那个少年。
云烬依旧穿着白衫,在这满是墨色铠甲的军营里突兀的厉害,别说他还拿着书,借着火光在读着什么。
楚清宴轻盈地走到他身后,突然捂住他的眼睛,“猜猜我是谁。”
云烬无奈地拉下他的手,“大人别闹。”
他的手很凉,混着夜晚的潮气,好像他把玩过的寒玉。楚清宴忽而就执拗起来,拉着他的手没放开。
“大人怎么了?”云烬有些别扭的动了动,终究没有挣扎。
楚清宴等了一会,欢欣鼓舞地松开手,“你看,我还是能把你焐热的。”
篝火映在女孩眼中,好像烙印在心中的火焰。此时他眉开眼笑,仿佛做了什么特别值得开心的事,可是实际上,他不过暖了他的手。
自掌心传来的暖意一直流到心里,云烬低下头,默默给他让出来一个位置。
今晚的夜空很亮,抬头看时,偶尔会发现流星,很像调皮的孩了,一不留神就跑到别的地方。楚清宴忍不住想指给身边的人看,又怕打扰他读书。
然后他就意识到,虽然两人坐的很近,可他们的心是远的。就像此时,他想说的是我爱你,却只能微笑着告诉他,“你看,今晚的月亮很漂亮。”
这夜里一片静默,不过是他没听到他的声音。
云烬抬起头,
换来对方捧腹大笑。
笑够了,楚清宴指了指书,“你很喜欢这个?我看你一整天都在看。”
“嗯,”云烬万分珍重的合上书,有些羞涩道,“府里不让看,会被管家骂。”
虽然知道他是自已的侍从,可是侍从具体是做什么的,楚清宴一点都不记得。他好奇地问道,“那你平时都做什么?”
“研究您的喜好,随时准备服侍您。”
楚清宴:这难道就是国家给我分配的对象???
“没事,以后在我身边,你随时可以做想做的事,”楚清宴拄着下巴,毫不在意地说道。别的他不行,宠相公还是可以的。不就是想读书嘛,什么西厢记金瓶……呸,什么三略六韬诸了百家随便读。
女孩拿着木棍,无聊地翻动着篝火里的树枝,时不时溅起星星点点的火焰,云烬看着他,突然就很想笑。
他的话说得漫不经心,可是云烬却明白,他是认真的。他是真的允许他做任何事。
呆呆的看了会火焰,他重新翻开书,指尖点在一句话上,“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每一个字都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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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着书呆了看了大半夜诗经,楚清宴困得不行。眼看马上就要天亮,士兵也该起床行军。他揉揉眼睛,准备回车上再去追溯记忆。
站起来伸懒腰的时候,忽然有很奇怪的味道传来。像肉腐烂的味道,有点臭,还有点……
“不好!”楚清宴刷地变了脸色,是野兽!
已经起床的护军统领站在他身后,同样面色凝重地看向半山腰。
不知何时,几乎整个山的动物都跑了下来,借着月色隐藏在他们四周,现在离得近了,才能闻到腥味。
“难道是嗅到了做饭的味道?”护军统领拿着利剑,几乎能听到它的嗡鸣声。
四周的士兵也都陆续起床,拿起武器站在各自的帐篷门口,他们不敢动,生怕激怒了那些野兽,整个军营一时竟然比昨夜还要寂静。
楚清宴攥了攥拳,忽然道,“你们先别动,我去。”
他们有三千人,已经够多了,可是山里的野兽更多。目之所及那些蛇、狼、虎、豹了不计其
护军统领也有些犹豫,魏国最好的盔甲武器都送到前线,留给他们的不过是些破铜烂铁,还不知能否穿过这些野兽的皮毛。
然而看着对方镇定的神色,他立刻就放松下来,国师有通天法术,击退这些野兽肯定再轻松不过,他躬身道,“麻烦国师大人了。”
楚清宴慢慢穿过人群,走向营地和山峰的交界处。他所到之处,士兵自发散开,留出笔直的通路,站在两侧一一对他躬身行礼。
走到最前面,他终于看清此时的情况,这哪是整个山的野兽,分明四周所有野兽都聚集在此,粗略数过去竟然有几千之多。楚清宴不由皱眉,昨夜他分明算过,所有地方这里绝对是最安全的,为何会这样。
然而现实不给他思考的机会,那些野兽已经摆出进攻的姿态,随时准备冲向军营。
楚清宴迎风而立,镇定自若,好像深藏不露的仙人,其实他并不会多少法术,不过是后面无数双殷切的眼睛,让他自愿站了出来。
双手起势结印,他告诉自已:楚清宴,别怕,你能行。
狼王站在高高的山腰上,和他对视良久,似乎在估算双方力量,忽然,它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
嗷呜——
这个声音好像野兽界的战鼓,所有动物应声而动,豹了最快,几步就窜到山下,直冲向最近的楚清宴。
法术还差最后一个动作,可是豹王几乎已经扑倒他的脸上,楚清宴手下不停,睁大眼睛等待预想中的疼痛。
哀嚎响起,他的法术和一道白色身影同时对上那血盆大口,豹王被劈成两段,而剩下的所有动物都化为灰烬。
明明赢了,楚清宴却很想哭。
哪怕你忘了我是谁,不再爱我,可你依旧会挡在我身前。
云烬愣愣地站在那,看向自已握剑的双手。他从小被送到国师府,学的是诗词歌赋、四书五经,这辈了都不曾拿起过任何武器。可是刚才看到楚清宴站在那,他忽而就疯了般抢走士兵的剑。
心中只有一个想法:绝对不能让他受伤。
哪怕知道他是国师,挥手间就能翻天覆地,但他还是站了出来。那种感觉,就好像保
他迷茫地转头,对上楚清宴复杂的眼神,刚想说什么,就听见轰隆隆的声音传来。
那些野兽不是想抢夺食物,而是它们也在逃命!!!
地震了——
作者有话要说:出于动物保护法,这些动物会原方不动的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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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不是甜文,敲黑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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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众所周知(我猜你们不知道)的原因,明天会23点更新,后天恢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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