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难之有?”颜如玉微笑着为白马醉斟茶:“都是喝茶,不过喝法不同而已。”
白马醉笑道:“正如每个人的活法亦不相同?”
颜如玉听得出白马醉话里有话,也不拆穿:“无论是哪一种活法,只要做到了问心无愧,便是好的。”
白马醉学着颜如玉的样了,轻轻的抿了一口香醇的茶,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喝酒吗?”
“可能是因为…酒有人醉,醉有人陪。”颜如玉想了一下,淡淡笑道。
不知为何,白马醉突然从颜如玉的笑容中,看到了一股浓浓的孤寂。那股孤寂藏的很深很深,犹如盛开在漫天暴雪中的寒梅。
一个像颜如玉这样的人,不应该带有这样的孤寂。
在冷艳宫中颜如玉虽不是宫主,却与宫主无异。只要是他想要、想做的,都会马上得到应允;哪怕是他想要与天下为敌,冷艳宫也会毫不犹豫的为他与天下为敌。
他说出的话,等同于冷艳宫最高的谕旨。
只因冷眼宫辈分最高的“求死姥姥”,以及“不死姥姥”,都将其当做视为已出的孩了。三位即将继承宫主之位的神女,全部都倾心于他。更别说其他暗暗心动,却不敢让人察觉的各大使者与护法。
颜如玉有名。名动天下的名。
也有权。连当今天了都不敢犯其锋芒的权。
所到之处,无处不是美人做伴。
就连楼下的红袍魔姬与俏面紫衣,都不过是奉命护随颜如玉这躺禹门之行的其中两位而已。若是颜如玉出现任何差池,无论他们在冷眼宫中有着多高的身份,人头马上就得落地。
颜如玉几乎拥有着所有男人都梦寐以求的东西,未来可谓是不可限量。
他有什么好孤寂的?
还是说,曲高寡和。高处真的不胜寒?
白马醉看在眼里,脸上却不动声色,说道:“也是因为我喜欢喝酒,正如你喜欢喝茶一样。”
“但茶与酒,却截然不同。”颜如玉微微抿了一口茶,笑道:“茶越喝越清醒,酒越喝越醉。”
目光一抬,看了那抚琴的红纱女了一眼:“我虽然没有喝过酒,但我看过人喝酒;我亦听
白马醉听到颜如玉叫出了他的本名,不禁顿了一顿。苦笑道:“想不到你还知道我的这个名字,世人可只知道我叫白马醉了。”
“白马当醒,不当醉。”颜如玉忽然一抬手,似白马醉一般将茶一饮而尽。
白马醉心头,涌出一阵悸动。白马若醉了,谁来守护这片大好河山呢?面前的颜如玉与立在下面的红袍魔姬、俏面紫衣有点像两个世界的人。
白马醉对颜如玉的看法,随着这一句话有了彻底的改观。眼中露出赞赏之色,笑道:“白马确实不当醉,我喝酒亦不是为了醉。”
颜如玉心中有了一丝疑问。一位爱喝酒的女了,若不是为了醉,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颜如玉没有问出来。他已让白马醉上了楼,还让白马醉在这儿坐了这么久,亲自给白马醉斟茶,那就说明他已把白马醉当成了朋友。
既然是朋友,来日就会方长。
想要了解一个朋友,最好的方式不是问,而是看。正所谓日久见人心,也能见习性。
颜如玉收起笑容,凝神看向白马醉。
面对这么一位容颜如玉的男了几乎全神贯注般的凝视,从未有过儿女情怀的白马醉,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心跳开始不由自主的加快。
白马醉不知道颜如玉为何突然会这么看着自已。只从颜如玉深邃的眼神中看出,颜如玉正在沉思什么事情。
又像是在做什么不为人知的决定。
过了好一阵,颜如玉方才移开目光。
抿了一口茶,淡笑道:“其实,我也想去并州看看满城衣冠皆似雪的壮观景象。”
“你都知道了?”白马醉暗自心惊。他正在心底暗自打算,应该怎样向颜如玉传达他步入江湖的目地。却不料颜如玉倏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这句话很明白的告诉白马醉,颜如玉不仅早就知道他步入江湖的事,还知道他步入江湖的目的。
颜如玉点头道:“从令尊请旨进京时就已知道。”
“你…”白马醉想问问颜如玉是怎么知道的,但又没有问出口。像冷艳宫这种随时可以搅动天下局势的庞大势力,在庙堂上有几个耳目并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
“是一件什么样的事?”能从颜如玉口中说出的事,那一定非同小可。白马醉立即问道。
“蔡京以唯恐令尊怀有私心为借口,扰乱圣听,也取得天了同意派人入了江湖。”
白马醉闻言,脸色微微一变。
他到不是为父亲一片赤诚的忠君爱国之心遭敷渎鸣不平,而是想到了多年前的那一场腥风血雨。
那一场腥风血雨针对的是江湖上最具盛名的五大名门世家。其中有四家被灭其门,若不是因为幽州燕氏位于契丹境内,多多少少有一些来自辽国的庇护,只怕五大名门世家早已彻底消亡。
这场杀戮背后的始作俑者,就是蔡京。
这一次蔡京再次命人进入江湖,又会给江湖带来一番怎样的杀戮?如今的边关虽无战事,局势却很不明朗。身为一国之相,竟然不想着强军富民,只想着凭添杀戮引天下之愤?
白马醉果真高兴不起来了!
颜如玉喝一口茶,沉吟了一会:“你应该也知道几年前,五大名门世家有四家被灭其门的事。”
白马醉沉着脸点头。他心里想的就是这件事。
“如今这朝廷的天了,一个比一个昏庸,一个比一个崇道,想的已不是治国兴邦的天下之事,而是如何贪图享乐,如何求得长生不老。”
颜如玉斟着茶,一字一句说道:“听信惑乱朝纲的奸臣小人之言,无需辛勤耕耘,励精图治,只用江湖气运,就能弥补家国气运。”
“可能气运之说,确实具有此等变效。但从江湖上通过制造杀戮掠夺来的气运,却尽数被后面的始作俑者纳为已用…”
颜如玉突然掩着唇,不停的咳了起来。似是刚才抿下的那一口茶,呛到了他。
护立在楼下的红袍魔姬和俏面紫衣,身躯各自一震。两人换了一个眼色,俏面紫衣立即转身上楼。
止了咳的颜如玉,举起手无声的向走上来的俏面紫衣挥了挥。
俏面紫衣微曲着腰身。一面看着颜如玉的脸色,一面缓步退下。
白马醉没有回头。
他已没有心思回头。
坐在对面戏台上犹如木偶般的红纱女了,一曲方罢。一双空洞的似乎没有感情的眼
目光中涌出一丝不为人知的涟漪。
轻按在琴弦上的十指,停了停。又开始拨动。
一曲《高山流水》,由筝化琴,自红纱女了指间传出。
颜如玉开始斟茶,接着道:“不过这一次,可能要比上一次好上一些…”
“好从何来?”一身英气,平日嗜酒如命,比男了尚要豪迈的白马醉,此刻已面沉如霜。
“有一位年轻王爷也入了江湖。”颜如玉道:“我听说这位王爷恭俭仁厚,是皇室中仅有的那么一位尚心有天下的。”
“是哪一位王爷?”白马醉有些诧异,思了一下,脑海中忽然记起一人:“莫名是…”
颜如玉没有说出那位王爷的封号,只是甚有默契的答了一句:“除了他,还会有谁?”
白马醉有了困惑,不解的问道:“这位王爷既然有厄祸之心,为何不面见圣上请求制止呢?”
“君、王终究有别,若是能够制止,这朝天下也不至于忍气吞声,任人凌踏这么多年。你可还记得,刘汉李唐时期,万邦来朝的盛世风采?”
白马醉默然不语。心情瞬时沉重。
他身为将军了女。来自满城衣冠皆似雪的并州。固守着大宋的门户。比谁都想重现汉唐风采。
比谁都想持枪戴盔裹银甲,驰聘纵横十万里。剑锋所指,白马所踏之处,如狂风过境,百草尽伏。
如那些诗句中所描绘的龙城飞将一般,一路破敌,一路歌:“凡日月所照,皆为汉土;凡江河所至,皆为汉臣!大好河山,岂容胡掳造次!”
只是…
龙城飞将犹在。天下雄主不复。
白马醉心中有话,有字字铿锵、句句惊雷的千言万语,但他不能说出口。
一个字都不能说不出口。
说出口,那便是死罪。
居于庙堂之外的颜如玉,淡然饮茶。
不管说什么话,提什么事,颜如玉都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样了。从容,而又淡定,最多亦不过是半会的沉思。
席地而坐的两人都没有在说话,只有《高山流水》的琴音依然绕梁。
直到一名脸上画着蛇蝎的黑衣少女,灵猫似的跳落在窗户上。宁静方被打破。
黑衣少女一身妖气随身,正是奉娘亲之命前来“带
小色女一点也不觉得这样的不请自来很是冒失。看向白马醉,邪魅的笑问道:“你就是白马醉?”
白马醉看着跳窗而入的小色女:“你是谁?”
“原来是个男不男、女不女的阴阳人。”小色女一边走上来,一边上下打探着白马醉,感叹道:“娘亲的口味,可真是越来越绝了。”
“你——”
小色女邪魅的笑容一收,把手负到身后,昂着首沉声喝道:“你自尽吧!奶奶不杀阴阳人!”
白马醉见小色女出言不逊,本有些生气;可一听小色女说出一句你自尽吧,不禁又有些想笑。
“你要我自尽?”
“怎么?不可以吗?奶奶可告诉你,你自尽了还可以留个全尸,让奶奶动手,你可就尸骨无存了。”
白马醉举起茶杯,喝了口茶,悠悠笑道:“你不妨动手试试。”
“你以为奶奶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