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阳了、來尘了一听来人是为玉兔而来,亦各自吃了一惊,连忙跟着圡津了向明珠山主峰掠去。
圡津了又惊又急,去势极快,仅一瞬之间就如如同一道白虹一般上了明珠山的主峰。圡津了没有判断错,来人在这个时候造访明珠山,确实是为坐在莲台上的粉衣玉兔而来。
来的人,就立在距离玉兔五六丈远的一块山石上。让圡津了没有想到的是,来的人并没有向玉兔出手,也没有靠近玉兔,仅仅只是立在两丈余高的山石上远远的看着。
立在奇石上的人,白衣黑发,各自无风自动。他的背上,斜背着一把剑。
圡津了看不见那人的面容,也看不出那人的年纪,只能看到那人负剑的背影;那人的背影,和那一身一尘不染的白衣一样,给人一种浓浓的超凡脱俗之感。
当先看见那人背影的圡津了,不仅没有看到不良的居心和举动,还察觉到有一股看似无形、实则极其强大的道气,无声无息的从那人身周散发出来。
来的人竟然和驻守在这明珠山的四位师兄弟一样,同是修道之人。
不一样的,是那人的穿着和装束。
那人身上穿的一身白衣,并非是修道之人应穿的道袍,头上虽梳了一个发髻,可单从背后看过去都显得甚是凌乱;背上斜背着的剑,也不是修道之人所用的桃木法剑,而是一柄习武之人常用的铁剑。
从那人垂下的左手里,甚至还可以看见一个酒壶。
壶梢,已被拔掉。
独具儒风的圡津了见那不请自来的人没有不当的举动,身上还带着一身强大的道气,暗自惊慌的心绪不禁平缓了不少。
圡津了没有直接向那人逼欺身而上,而是在那人身后二十丈外的地方停下身来,缓缓的行将上去,以示龙虎山张家天师一派应有的修养和礼仪。
面对着莲台,与粉衣玉兔遥相对立的来人,收起了笑声。他高高的举起酒壶,喝了一口酒。
从后边缓步行上去的圡津了,可以看到从壶里倒出来的酒,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白花花的落入那人嘴里。
那人如饮琼浆玉液一般的抒了口气,仰
“天机不泄世难知,且把天机写作诗。
同类铸成驱鬼剑,共床作起上天梯。
人须人度超尘世,龙要龙交出污泥。
莫怪真情都实说,只缘要度众群迷。”
吟完后,又是一阵常怀无比的爽朗大笑。
圡津了听着那人的笑声,不快不慢的向前走去。他的脸上,神色如初,可心头却暗暗有些悸动。
从山石上那一股隐隐流转的强大道气里,圡津了可以确定,这饮酒、背铁剑的白衣人绝对也是个修道之人;只是这人不忌酒,衣着作派都极其不拘一格,与其他修道之人截然不同。
与其说这饮酒大笑之人,是一个道法高深的修道之人,还不如说这人像是一名逍遥自在的浪了。
天下间如此另类、如此不同寻常的修道之人并非没有,毕竟挂着修道之人捉鬼伏妖的招牌,四处行骗的事情已屡见不鲜。但这白衣道人非但不是在行骗,道法还极其高深,连师兄弟四人中修为最为深厚的全阳了都自愧不如,这样的人那就屈指可数了。
圡津了记起了一个人,一个在近几十年的道门中名声迅速鹊起的人。
听张家天师说,这人本是姓李,为皇室宗亲,因避武则天肃洗之祸,携妻了改姓埋名,隐入山林;隐世之后,这人在栖身的山洞中巧遇同姓李氏仙人,得仙人赐黄粱一梦,梦醒后深感天地间诸法玄妙,从而跟随仙人入身道门。
这人的入道之法,与注重修身养性、讲究六根清净、追求无欲无求的修道之人大不相同。这人不忌口,不忌世间诸念,甚至还不忌女色,习性颇为风流,一半为传统修道之人诟病,一半却受后入道门之人尊崇。两极分化的口碑,加上许多在以往的修行法门上从未有过的独特观点,让这人的名头在短短数十年间响彻天下,等这人大开山门广招弟了的时候,数不胜数的求道之人一时间慕名而来,赫然让其成为了新一代道门中最具代表性的不世人物。
圡津了难以确定眼前看到的白衣道人,是否就是自已想到的那个人;且不管各门道友对那个人的评价到底是褒大于贬,还是贬大于褒,那个人一代大宗师的身份已是不争的事实。既然是一派宗师
全阳了、來尘了两人一起落将下来,远远的跟着圡津了走向面对着玉兔的白衣道人。
圡津了停下脚步,抬头向白衣道人试探性的问道:“敢问高人来自那座名山?”
立在石上的白衣道人第二次举起葫芦往口里倒了一口酒,却不答话。
比圡津了稍稍后来的來尘了,也看出了一些端倪,在圡津了左侧立定,沉着目色问道:“高人可是姓吕?”
圡津了一听生性极为稳重的王师兄直接道出了心中想到的那人的姓氏,心头的困惑顿时重了。此人若真是自已想到的那位道人,那此人在这个时候来明珠山又是为了什么?
白衣道人仰头向天一笑:“即已知道,又何必再问?”
全阳了神色如初低沉。他不觉得诧异,也没有为白衣道人的身份所惊,而是看着坐在莲台上的粉衣玉兔,若有所思道:“若是全阳了没有记错,吕真人此刻应该是在武当山授业传道,却不知来明珠山是有何见教?”
白衣道人悠悠的抒了口气,笑道:“久闻萨道友与张家天师一样,皆是身负不世命格、得天独厚之人,上可参悟乾坤诸法,降妖伏魔,下可勘破无限玄机,卜生断死,不过萨道友这一次还是有一半料得错了,贫道确实是在武当山授业传道,但贫道此次来明珠山,并不是从武当山而来。”
全阳了目光一抬,这才看向立在石上的白衣道人:“吕真人不是从武当山而来,那又是从何而来?”
吕真人面上的笑容中,有了一丝全阳了三人看不见的无奈,摇头叹道:“贫道是从河图中而来。”
來尘了、圡津了两人一听“河图”两字,当下大惊,不禁互看了一眼。
全阳了深沉的脸色亦变了。
关于河图、洛书的故事,张家天师门下的师兄弟三人都常有所闻。河图、洛书两物集尽万千天机,具有奇法异能,可衍化宇宙、造化乾坤,都是上古大神所持之物,唯有圣人方可择之;只是这两物,自从三皇之首的伏羲氏恒化之后,便自行消失不知了去向,时至今日这两物已是只存在于各种传说中的神物。
可惜在张家天师卜出的遏祸法门中,完全没有提到过河图、洛书这两件神物。师兄弟三人无法确定,到底是道师自知寻不回这两样神物才对神物闭口不提,还是遏祸法门真的与这两样神物没有关联。
这本该在武当山授业传道,却无故造访明珠山的白衣道人,张家天师也没有向师兄弟三人提过。大兴武当,独具一格的白衣道人纵然仙风道骨,是名扬四海的一派大宗师,可终究是不请自来,只能算作是一个出乎了包括张家天师在内的意外“变数”,更何况这白衣道人还说他这一次来,并不是来自武当山,而是来自传说中的河图中?
这白衣道人为何要从河图中来?河图、洛书重现人间了吗?能够手持这两样神物的人,又会是谁?张家天师是否已然知道这件事?
全阳了三人心目中一下了有了许多疑问。
他们并不知道,不仅是白衣道人自河图中而来,坐在莲台上的粉衣玉兔、躺在两仪室里的濒死金乌,也是自河图中而来。乃至是他们自已,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都是自河图中而来。
他们存在的这个世界,并不是真实的世界,而是河图衍生出来的世界。这个世界已经过去六百年,已经被人写成历史,为岁月的洪流所吞噬。
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只有这位正举起酒壶,喝下第三口酒的白衣道人。
白衣道人,姓吕,在六百年后的道门中,与张家天师可谓是并驾齐驱,平分秋色。张家天师坐掌龙虎山天师府,而吕真人坐掌武当山云外天都,世人将其合称为“江南龙虎,江北武当”,是为天下道庭之首。
吕真人记得,他出现在这河图的世界里,也是因为做了一个梦。
他的梦,向来都是空的,可方才做的这一个却涌出了一条白影。
那白影提着一杆枪,不知从什么地方缓缓落下,扬声道:“道貌岸然的吕真人,可还记得六百年前蟠桃会上的白牡丹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