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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零章 软弱性的故事(1 / 1)

“欢迎新的兄弟!”

里面的人,向他伸出了手,以示欢迎。

汉考克忍住了那种生理上的恶心和不适——如果在大街上,他看到了麦金托什,未必不会去打声招呼,毕竟波士顿南街的流氓都归麦金托什管,而且叔叔也请他帮忙砸过别人的商店。

但是,关键是,之前的格调太高,而且仪式感太强,抱着自己要和那种神秘的、影响世界的、传承亘古真理的,如富兰克林、总检察长、诺福克公爵之类的大人物称兄道弟的心态……

在这种背景下,看到在大街上遇到一定会打招呼的麦金托什,总归是感觉怪异的。

当然,汉考克此时还年轻。

他并不知道,后来的历史,或者说原本的历史,今天在这里聚会的人,会将“你大爷永远是你大爷、和泥的永远是和泥的”这样的精髓演绎出来。

比如,作为入会比较晚的汉考克,成为了马萨诸塞州共济会的大团长。

而比如,此时入会很早的麦金托什,被人怂恿着带着流氓去打砸抢,烧了邮局,倾倒了茶叶,最后却混的穷死,去济贫院打更。最后死后的墓碑上,名字都没写对,写成了菲利普,但实际上他叫埃比尼泽。

是他带人在《印刷税法桉》出台后,砸了邮局,烧了票据商的家。

是他带人,把票据商安德鲁·奥利弗,绑在了“自由树”上,抽打到半死。

是他组织了人,在波士顿打砸抢,彻底扰乱了波士顿的治安。

但也因为他的社会地位低贱,穷,在事后开始抨击一些指使他打砸的富商,因为最终,他【超越了富裕阶层想要的驯服抗议活动,将这把底层不满的火,蔓延向在背后扇动驯服抗议活动的富商……当抗议的活动不再是驯服的、可控的,那么他的忠诚就受到了怀疑】。

于是,他从最开始的【明智的男子气概】、【伟大的埃比尼泽】、【为保护财产的神圣所有制,而理性去破坏他人财产的伟人】……

逐渐,变成了“债务奴隶监狱的服刑人”、“济贫院农场打更的老头儿”、“墓碑上连名字都写错了的菲利普”……

当然,这个故事非常的无趣,以后也会不断地上演。而上演的名称,一般会叫做“的软弱性”。

简单来说,就是背后的人在扇动放火,等着火真烧起来、控制不住,可能要烧到他们自己的时候,又赶紧打压。

甚至几百年后,类似的故事,依旧一模一样,比如国会山。

而此时麦金托什的故事,是以1766年8月14日为分水岭的。

8月14日,他带人砸了票据商人的家,并且烧毁了印花票据。

塞缪尔·亚当斯,盛赞其【在尝试了一切方法来保护个人的财产之后,无奈以理性的破坏财产的方式,来保护个人的财产不受侵害,这是伟大的事业】

8月26号,情况失控,更多的贫民和底层百姓站出来,开始焚烧副州长的家,冲击副州长和社会名流、大商人的房屋。英国态度转为强硬,宣告要以武力镇压。

塞穆尔·亚当斯立刻扭转态度,怒斥其为“暴徒”、“令人不齿的”、【对个人财产无法无天的攻击,将毁灭一切自由的基石】

当麦金托什“他在波士顿的平民中拥有了最高的威望,开始抨击富裕者;当他的领导能力可以用耳语或手势带领人群,并可以让2000人整齐地走在两条线上”的时候。

他进“债务奴隶监狱”劳动还债、最后沦落到死后墓碑名字都写错的命运,已是必然。因为他开始逐渐抨击那些富裕商人,并且真的能指挥2000人,而且这些人不是军队,只是平民激愤的人群。

现在,汉考克当然不会知道,他这个入会如此之晚的小师弟,最后会成为马塞诸萨州的大团长,自己将被邀请在独立宣言上第一个签名。

更不会知道那些此时财产地位低下的师兄们,今后的命运都不怎么样,或者去给农场当打更的、或者战死、或者死后连个墓碑都没有。

此时,他只是有些因为之前过度兴奋、对逼格的期待过高之后的现实差距,所产生了一些生理上的不适和恶心。

当然,不只是麦金托什这样的鞋匠,亦或者保罗·利威尔这样的银匠,这些在财产地位上并不高的工匠。

汉考克对约翰·罗,这样的奴隶贩子,也感觉有些瞧不上。

他叔叔这几年已经不怎么卖奴隶了,但是约翰·罗现在还卖奴隶,而且约翰·罗在波士顿的大商人中名声挺差的很多人称他“小人”。因为别人卖奴隶,都是公开卖,他都是私下里谈,让对方报一手价,经常压价销售。

当然,后来的历史也证明,这是个小人。倾茶事件他也参加了、也去开会了,但他晚上回去就写日记说自己今天身体不适在家躺了一天,后来还把自己的日记公开了,试图证明自己和倾茶的事一点关系都没有。并且在美革武装斗争期间,两边贸易,既卖货给美方、也卖货给英方。

但现在嘛……

鞋匠、银匠、律师、医生、奴隶贩子、商人、酿酒师、船长等,不同阶层、不同阶级的人聚在这里,名义上,大家都是共济会的兄弟。

按照会规,【在我们的神殿里,除开位于美德和恶德之间的等级而外,我们不承认任何其他等级】。

无所谓小人不小人的,既然入了会,那么显然都是灵魂纯净的人,是有可能以纯净的灵魂容纳至高真理、教化全人类、教人类分辨善恶的高格调小圈子里的兄弟。

汉考克虽然感觉有些对比之后的恶心,却还是和这些人,按照他刚学的共济会的规矩,和这些人握了握手。

然后,他作为此时最后一个入会的,按照这些共济会成员的姿势,坐在了他的交椅上。

“小师弟,现在你已成为共济会的一员。这里的每个人,都是你的兄弟,并且也会严守会规,保守共济会的一切秘密。”

“你的事,我们已经从沃伦那里听说了。那么,现在,你应该坦诚地、真诚地告诉我们,在巴哈马,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些异教徒,又和你说了些什么?他们的目的如何?他们怎样看待英国和十三州的贸易问题?”

至少在此时,马萨诸塞州的这些人,反英情绪还没有那么强烈。

糖税法此时的执行等于是零,在法律层面上的确可以视作英国政府无代表就征税,但在现实的物质层面上这税压根就征不起来——就像后世的一些说法一样理论上,大明还征茶税呢。

像是约翰·罗这样的奴隶贩子、走私贩子,他们对糖酒征税问题比较敏感。

而像是保罗·利威尔等工匠——这就是后来塞缪尔·亚当斯的高明之处,将具体的税收问题,抽象成抽象的自由——这些抽象的东西,才是这些工匠为主的小生产者所能热情迸发的。

至于这些工匠们真正走向反英之路,要到历史上七年战争结束后的欧洲经济萧条、以及63年末的最严苛的《铸币法桉》取缔新英格兰纸币之后,才在经济上真正走向了反抗。

还是那个简单的道理,新英格兰的经济体系,和自耕农小生产者向内延伸的现实,大商人把控走私金银的现实,只能靠纸币在内部流通,因为他既没有金山银山也没有和欧洲的贸易接轨;和南方州那种面向欧洲的种植园经济不一样。

种植园经济手里有欧洲的金银,并且是必须要参与世界贸易的,内部市场对种植园产业的需求太小了。

而新英格兰之前的自耕农传统,使得产业很多是自给自足的,纸币理论上也能用,至少在民间还可以作为媒介。关键是对工匠自耕农而言,去哪弄贵金属货币去?

铸币法要求新英格兰地区废弃纸币用金银币,那等于是要了这些小资产阶级小生产者工匠的命,不反也得反了。

这里面的事,得分开看。奴隶贩子和走私商人是对糖税关税敏感的,而工匠是对战后经济萧条和纸币改革敏感的。

再加上,此时,法国人还在加拿大,之前还有阿卡迪亚驱逐事件担心复仇;印第安人正在森林里伏击他们的民兵……

这时候,他们的反英情绪,真的不怎么激进,更多的还是经济和宗教的一些问题。

现在,众人关心的,还是约翰·汉考克在巴哈马群岛,和大顺那群人接触,大顺那群人到底要干什么?

这,是个参与政治的绝佳机会。至少,共济会应该达成一个共识,确定一下在面对大顺的问题上,是一个怎么样的态度。

现在的情况,是有些魔幻和不安的。

英国的海军已经开始收缩回海峡,北美的走私彻底乱套了,根本管不住了。

可这背后,隐藏的凶险,就是法国人会不会打回来?会不会复仇?

大顺和法国的海军,如果击败了英国,英国很多人会不会逃到北美?到时候,宗教的问题、公理会和贵格会、贵族问题、国王问题,这些怎么办?

北美,新英格兰,或者马萨诸撒,对于战争到底应该是个怎么样的态度?中国人是否可能和法国人一起,登陆北美?

这些问题,关系到在场的每个人。而一旦出了最坏的情况,他们就不得不考虑一件事如果不接纳海峡被突破的英国国内那群人逃到这里,无法抵御法国和印第安人;如果接纳,那么土地问题、法律问题,又该怎么办?

这,当然是最坏的情况。

而这个最坏的情况,就得看大顺这边的态度,因为,法国人自己无力渡过海峡,甚至无力在北美增兵。

而如果……大顺这边,只是想要贸易,或者如同传闻的那般,在践行自由贸易……那么,北美自然是可以和大顺私下接触,并且挟华自重,达成在英国议会中一些一直没法达成的诉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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