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的伤还没好,你这个样子去宫中说不定自己先被擒了呢,不如你告诉我你们背后之人是谁,我保证,我来护他周全“。
洽川跪在地上一副为难之色,如今他们自己的势力全部被瓦解,那个人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底牌,他不敢完全相信菩提,但又觉得她的身份不简单,或许是现在唯一可以无所顾忌保护主子的人,所以一时之间难以决断。
菩提看他面色犹豫,清了清嗓子道“这里是安家,你想凭一己之力出去是不可能的,瞎子身边如今除了你就只有叶梦溪了吧,你现在想靠我还是靠她”。
“当然是你”,洽川丝毫没有犹豫“主子一意孤行,叶小姐也是有心无力”。
是啊,瞎子为了保全身边人将自己置于险境,不知他是过于自信还是不想活了呢。
菩提正了神色,认真的看向洽川“相信我,我不会害他的”。
洽川表情凝重,沉默了半晌,才低声开口“是定北王,他早就知道主子的身份”。
菩提有些意外,她一直以为他们背后的人应当是深藏不漏,不引人注目的,没想到竟是朝堂上有权有势的定北王。
她将洽川从地上扶起,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好好在这里养伤吧,这段时间瞎子就交给我了”。
懿祥宫。
太皇太后刚喝过药歇下,屋子因久未开窗通风,溢满苦涩的药味,空气沉闷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芳露坐在床边为太皇太后掖了掖被角,然后抬头看向床边身着一红衣一青衣的两个女子。
“黛黛,温余,你们两个这些天也辛苦了,下去歇息会吧,这里有我呢”。
黛黛上前一步,担忧道“姑姑,还是你去歇息吧,我们两个还年轻,身子扛得住,这些天你不眠不休的在这里照顾老祖宗,身体会吃不消的”。
温余也附和着劝她“是呀姑姑,你别太过忧心了,我们会照顾好老祖宗的”。
芳露疲惫的摇摇头“你们去吧,老祖宗的身子不知能不能熬得住了,我得陪着她”。
温余和黛黛对视一眼,都沉默的垂下眼睑,温余率先道“姑姑,那我们先下去了,夜里再来换你”。
芳露对她们轻摆了摆手“下去吧”。
太皇太后一直睡到午后还没有醒,芳露便静静地在一旁坐着,脑子里回想着从前跟着先帝的皇后时发生的那些事,一晃跟在老祖宗身边半辈子了,从前的种种竟像是前世发生的一样,已经离她那么遥远了。
“芳露姑姑,定北王来了”,外面宫女的声音打破了她的回忆。
她忙起了身,恭敬的站在一旁,定北王已独自推门走了进来。
“奴婢见过王爷”。
“不必多礼”。
定北王定定的在床边站了一会儿,转头看向芳露“御医怎么说“。
芳露小心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眼露哀伤“怕是就这两天了”。
定北王淡淡的点点头,在床边坐下“陛下和十七弟来过吗?”。
“陛下来过几次,但因事务繁忙,没留多久便匆匆走了,淮阳王他从未来过”。
芳露说着话,太皇太后也悠悠醒了过来“老九来了呀”。
“母后,今天感觉怎么样,精神可好些?”,定北王虽说着关切的话,但语气始终淡淡的。
”好多了“,太皇太后精神不济,没说几句话气力便弱了下去。
“老祖宗,饿了吧,奴婢去给您弄些吃的”。
芳露正要出去,定北王突然叫住她“等等,本王今日有些话想对母后说,你也留下来听听”。
“王爷,您这是”,芳露有些疑惑,但定北王没有理会她,自顾自看向太皇太后。
“母后,儿臣就是想问问,当年皇兄给裴家定罪的时候,你为何不阻拦”。
芳露一惊,险些没站稳,踉跄着扶住床头,再看向定北王时,眼中已蓄起了泪光。
太皇太后微蹙起眉心“这么多年了,你一直在怪哀家?”。
“是啊”,定北王避开目光不去看她“儿臣自幼跟着裴将军习武,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一直是儿臣心中最亲近敬重之人,皇兄当年给裴家定的罪您还记得吗?结党营私,犯上作乱,好可笑的罪名,裴将军一生刚正不阿,战功赫赫,最后竟落了这么个下场,你当年若能为他们说上一句话,裴家也不会是如今的样子”。
“裴家功高盖主,留不得”,太皇太后此时虽卧病在床,但她说这句话时,芳露竟依稀看见了她当年凤相威严,权冠后宫的样子,她不敢置信的望向太皇太后,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定北王继续道“那后来你为何又派人灭了程家?”。
“外戚专政,妄图挟天子以令诸侯,留不得”,太皇太后沉重的闭上眼,过往的一幕幕在眼前一一闪过,再睁开之时,一双浑浊的老眼早已没了往日锋芒。
“好狠心的一对母子”,定北王眼中闪过不屑“当年皇兄所为,有一件事母后大概并不知道“。
“皇兄与若筠的大皇子,夏侯罹,并没有死”,他一字一句说的极缓极轻,所说的内容却像一记千钧重锤般砸在两个女人的心里。
芳露再也支撑不住,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她泪眼婆娑的看向定北王“王爷,王爷,你说的可是真的,他在哪里,大皇子现在在哪里”。
太皇太后眼中也满是震惊,她竭尽全力想要起身,以致脖子上青筋暴起,手臂却使不上一点力气,只能无奈的躺在床上,气息越来越急促。
“御膳房后院有间茅草屋,那里住着一个又瞎又瘸的宫人,每日做着最粗重的活计,受尽太监凌辱打骂,他本该是这皇宫的主人,却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害的连路边的乞丐都不如,还要时时刻刻被皇兄留下来的暗卫监视着,稍有不慎,也许便要被人除去,保全他最爱的那个儿子的皇位”。
“裴家的仇,阿罹的仇,总要有人来偿还”,他说到最后两个字,拳头用力的砸在床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我见过他,小梵姑娘带他来过,就在懿祥宫的门外,原来是他”,芳露伏倒在地上,几乎就要哭死过去,哭着哭着却又笑了起来,又哭又笑,状似疯魔。
太皇太后面目狰狞,豆大的泪珠沿着鬓角浸入枕头,她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阿阿罹,阿罹,原来,我们欠欠裴家的,不不止,不止那些”。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一句话说完后便湮灭了声息。
定北王眼看着她悔恨的合上双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而后起身理了理衣摆,叫道“芳露,太皇太后薨了”。
芳露闻言一愣,停止了哭泣,扭头看向床上的人,她脸上挂着泪抿了抿唇,却再没有多余的反应。
定北王负手走了几步,背对着她停了下来“芳露,这件事若是被其他人知道,阿罹会有杀身之祸,但若他有危险,希望你能尽己所能,帮他一把”。
芳露双膝跪地,给他磕了个头“芳露明白,多谢王爷”。
“你告诉温余和黛黛,太皇太后让本王查的事情有眉目了,故意将瘟疫引入轶城的那个兵部官员,是淮阳王的人”。
芳露明白他的意图,抬头看了眼他的背影,沉声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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