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李丹青从睡梦中吵醒,他坐起身子,有些睡眼朦胧的揉了揉眼睛,嘴里颇有些怨气的嘟囔道:“什么事啊,一大早就大呼小叫的。”
昨日一夜观想,耗费了李丹青极大的心神,但后续每当李丹青想要试图看清那白象貌,便会因为心神动荡,而被从那荒原幻境中拉扯出来。一夜的辛苦下来,那头白象的身形也只是凝实了几分,其余方面并无半点变化。反倒是自己被弄得身心俱疲,浑浑噩噩的在这书房中睡了过去。
“本院长一夜操劳,就不能让我睡个好觉吗?”
李丹青这样腹诽道,但话才刚刚出口。
砰!
一声巨响忽然从房门方向传来,李丹青一个激灵站起了身子,却见那书房的房门被人从外猛然推开。
只见夏弦音正冷着眸子站在书房外,看着李丹青:“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
也不知是不是夏弦音说这话时,语气太过冷冽,李丹青竟然莫名有些心虚,他缩了缩脖子言道:“我昨天……”
“我不关心你昨天在青楼里遇见了什么,又跟哪个姑娘做了什么……”夏弦音很是粗暴的打断了李丹青的话,目光一转却是看见了那李丹青露出的衣袖下穿着的流银甲。
她不善的脸色稍缓,言道:“你还算知事,没有懈怠。”
说着她一抬手,两颗煮熟的土豆被她扔到了李丹青的手中,随即转过身子言道:“你有半刻钟的时间吃完土豆,收拾好一切。”
李丹青双手捧着滚烫的土豆,对于夏弦音这一番雷厉风行的行径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李丹青以最快的速度啃完了两个土豆,又穿戴好衣衫,梳洗一番便赶忙走出了书房。
小院两块菜地中间的小道上,夏弦音一脸肃然的负手而立,王小小耷拉着脑袋躲在小院的角落,抱着篱笆中的小黑,时不时的抬头看上一眼,却又很快收回了目光,显然也是夏弦音这浑身弥漫的肃然之气所震,不敢参与其中。
“一日之计在于晨,清晨是一日之始,如婴儿初生,气机纯净。从今天起,你每日都得在辰时之前完成三十里地的晨练。然后接下来我会对你进行实战的训练,一直到午晌,吃过午饭你可以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之后直到傍晚之前,我会教给你一套粗浅的锻体功法,你得早日学会,晚上我会根据你一日的表现,进行查漏补缺的训练。总之,你得做好准备。”
“不是我昨天……”李丹青闻言脸色有些难看,他倒是很愿意能有足够的时间进行修行,这样的意愿甚至近乎于急切。
正因如此,他才会在昨日摸到那《龙象混元》的门槛后,彻夜的不免观想那白象驮天的景象,试图让自己的修为能有所精进。
但一夜下来,他却是精疲力尽,所得甚少,此刻着实没有精力再去进行夏弦音所安排的那些修行功课。
只是李丹青的话才刚刚出口,夏弦音的眉目一冷,一柄黑色的短刀顿时从她袖口中的滑落。
李丹青一愣,身子一颤,睡意顿时消减了大半。
他站直身子,赶忙言道:“一定不辜负小弦音重望!”
……
时值清秋,卯时过半,天色才刚刚蒙蒙亮,大风城中的百姓们迎来了一道以往不曾见过的风景。
那位在大风城也算得风云人物的大风院院长李丹青从一大早便开始围着大风城的街道狂奔,那场面就像是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一般。
一开始还算跑得像模像样,到了后来就宛如死狗一般嘴里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就好似随时都有可能栽倒在地。
大风城中的寻常百姓当然不明白李丹青在做些什么,只是看得稀奇,倒是那城西住着的神婆,一口咬定这位李世子是平日里作孽太多,如今中了邪,遭了天谴。
……
“玉锦姑娘,这已经是他围着这大风城跑的第三圈了。”白露街鱼儿楼上,身着红衣的玉锦站在高楼上,低头看着从街头跑来,身子摇摇晃晃的李丹青,皱起了眉头。
她看了身旁侍奉的少女一眼,喃喃言道:“他这是在做什么?”
玉锦不是特别愿意承认,但却不得不承认,自从那日见过李丹青后,她对这位臭名昭著的世子殿下有了些好奇。
一开始的李丹青像极了那些她见过不知多少次的走到穷途末路的赌徒,不管不顾压下身家性命,想要博一个活路,但没有方向的赌博就是送死,所以他们中的大多数最后都只有倾家荡产一条路走——很多人觉得开赌坊的庄家就得弄虚作假,就得有千术做底。实际上,在见过形形色色的赌徒之后,玉锦很清楚,对于一个真正懂得赌徒的庄家而言,千术骗术都是最下作的手段。因为,没有哪个赌徒在尝试过一本万利的机遇之后,能真的就此收手。
就算他侥幸赢过一次,但享受过那感受之后,他们终究会再回来,最后等待着他们的,始终是倾家荡产身败名裂的结局,区别只是时间早晚。
但李丹青似乎是个例外。
那日的他好不容易靠着最后一把赢到了四百多两银子,那对于李丹青而言应该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她以为李丹青会在这时如寻常赌客一般在那时喜不自胜。
但李丹青却表现得极为淡定,他甚至看也没去看自己胜利的果实,便将那几百两银子尽数赠予了出去。
玉锦倒也不是没有见过在青楼里为讨佳人欢心一掷千金的男人,但一掷千金往往与腰缠万贯相连,而这位李世子分明已经穷得叮当响,那身锦衣上,还带着缺口与洗不净的污渍。可离去时的洒脱,却写意自然,就好像他在这赌桌上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享受这个过程而已。
待到赌局结束,他亦心满意足,转身而去。
那种分明身无长物,却又视金钱如粪土反差,玉锦思来想去也只能姑且将之称之为贵气。
而这种贵气与身份、地位皆无关系,只关乎于心。
“城西的廖神婆说他是中邪了……”一旁的侍女听到了玉锦的呢喃,打趣说道。
“子不语怪力乱神,小冉,这些话可不能信。”玉锦皱起了眉头,颇有几分严肃的说道。
名为小冉的侍女被教训一顿,顿时有些不乐意,撇着嘴说道:“我当然不信这位世子中了邪,我觉得小姐才是中了邪。”
“从昨日主持过那场赌局后就一直神情恍惚,小姐不会是看上这位世子了吧?”
玉锦瞪了小冉一眼,神情严肃说道:“小冉,咱们命是主人给的,生死都在主人手里,其他心思不会有也不能有,这样的话,我不希望再听到从你嘴里说出。”
玉锦少见的如此严肃,那位侍女缩了缩脖子,有些畏惧,不敢再多说半句。
玉锦侧头又看了看窗外,那位世子已经拖着歪歪斜斜的身子跑过了白露街,看着那渐渐消失的背影,玉锦深深的望了一眼,随即伸手关上了窗子,转身离去。
“去清点这个月的账目吧,明日主人就会派人前来收账,可不能再犯上个月那般账目不对的差池。”
……
呼!呼!呼!
李丹青的嘴里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在穿过一个巷尾时,他精疲力尽的停了下来,双手撑着膝盖,勉强支撑着身子。
然后,他小心翼翼的转过头看了一眼身后,这不看还好,一看便觉冷汗直冒——身后约莫十余丈远处,身着黑衣的夏弦音双手环抱于胸前,正目光冷冽的盯着他,一步步的朝着他走来。
“这小妮子,未免脑子太一根筋了吧!”李丹青在心底暗暗腹诽道。
昨日一夜未眠,今日如此奔波着实让他此刻头晕目眩,奈何这夏弦音却是油盐不进,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李丹青咬了咬牙,在那时深吸一口气,再次站直身子,朝前奔跑。
此刻的李丹青多少有些神情恍惚,脚下的步伐也开始虚浮。
大风城并不大。
围着城中的街道一圈跑下起来也就七八里地的样子,依照着夏弦音的要求,李丹青得围着着大风城跑上四五圈才算完成了晨练,但这最后一圈无论是背上的朝歌剑还是身上的流银甲,给李丹青带来的负担都是无以复加的。
他双目开始变得有些赤红,身子摇摇晃晃,似乎已经到了极限。
这般神志不清之下,让他只能凭着一股毅力不断迈步,却根本无法注意到前方到底有些什么,自己又身在何处。
砰。
忽然一道身影拦在了李丹青的去路前,李丹青倒是察觉到了有人的出现在自己的去路前,自己已经浑浑噩噩的脑子发出的指令却不能很好的传递到已经开始不听话的四肢上。
这位世子殿下就很是理所当然的与那人撞了一个满怀。
李丹青狼狈的跌倒在地,他还为来得及抬头去看那人模样,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却忽然响起。
“看样子昨日我赠给世子的饭菜有些不够吃啊。”
“今日世子怎么看上去还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要不待会我再叫下人们给世子殿下带去些饭菜?你我旧友故交,世子也不必推辞,唯一就是可惜了咱们武馆中的犬狗们,得饿上一两顿,给世子殿下腾些吃食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