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宴结束后,上京城也仿佛恢复了以往的平静,然而,只有有心人知道,这仅仅不过是一个引线罢了。
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莫过如是。
奉贤殿,过了回归宴会之后,三皇子恢复了禁足的生活,眼下离他解禁的时间也不足一月了。
“殿下,查到了。”
一个黑衣暗卫突然现身在三皇子顾惊风面前,单膝跪地,面无表情道。
“说。”
“殿下,大皇子五日前派了一批死士截杀四皇子,但是失败了,死士无一人生还。”
“怎么可能?”
顾惊风有些惊诧,他可是清楚,几日前那批死士数量绝对不少,不然大皇兄怎么会狗急跳墙,跟父皇提议出宫建府之事呢?他幽深的眸子里闪过几缕震惊之色,心中思绪转圜间,清冷的面容已然恢复平静。
“回殿下,那晚的情况,大皇子的人都没了,但是根据这两天大皇子府那边的眼线传来消息,似乎是牵扯到了国公府二公子。”
黑衣暗卫从头到尾都木着脸,并未有任何情绪变化,一日往常般一板一眼的汇报着事情。
“祁世臻?”顾惊风眼里闪过玩味之色,祁世臻三个字在他唇边轻轻饶了一下,垂眸看了一眼暗卫,道:“本殿知道了,下去吧。”
黑衣人闻言正要起身,却听见首位上三殿下又开口道:“还有,命人暗中注意国公府动静,尤其是……祁世臻。”顾惊风右手摩梭着扳指,眼神幽深,心下倒是感慨:越来越有趣了,希望你别让我失望啊……
“是,殿下。”
黑衣人心中一凛,忙回答道,随后转身退出了殿下,又隐匿在暗中了。
正在祁府闹腾的祁世臻眼下还不知道,又有人将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当然,即便是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吧。
……
客似云来大酒楼,三楼厢房里。
“殿下,几日不见,甚是想念啊。”
在包厢当中坐着的苏墨轩昂见到推门而入的顾惊尘,瞬间很是夸张的张开双臂拥了上去,嬉皮笑脸道。
顾惊尘早就习惯了他这跳脱的性子,只是一个侧身,便避开了他,随即直往椅子上坐去。他轻飘飘的睨了苏墨轩一眼,看似没有威胁,实则满满的威慑力,苏墨轩见状,后背一凉,随即有些讪讪的笑了笑,放下双臂,在他旁边落座。
“殿下,别这样子看着我,我害怕。”
苏墨轩装模做样的搓了搓双臂,一副怕怕的样子看着顾惊尘。
身后站着的顾毅:“……”墨轩公子这副样子,真是没眼看。
一旁的苏木:……公子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没瞧见殿下黑着脸吗?苏木默默地后退一步,仿佛这样就可以跟自家耍宝的主子拉开距离一样。
顾惊尘瞥了他一眼,随即将目光放在桌子上的茶盏上,身后的顾毅见状,忙上前倒茶。
苏墨轩被他的视线看的心中一凉,顿时恢复了正常的表情,像变脸一般,从嘻嘻哈哈的跳脱公子变成了严谨的神医公子。
苏墨轩照例要上前为顾惊尘诊脉,随即靠了过去道:“殿下,我给您把脉。”说着,他就要伸手握住顾惊尘白皙修长的手。
顾惊尘面无表情,配合的伸出手,默不作声。
苏墨轩伸出三指搭在顾惊尘露出宽袖的那节皓腕,沉吟片刻,嗯,脉搏沉稳有力,身康体健没病没灾,哪有往日脉象虚弱紊乱之像?
嗯。一切正常,…,正常个鬼啊正常,一切正常才是最大的不对劲!
“殿下,您这是吃了什么神丹妙药吗?”苏墨轩表情震惊,像是知道了什么惊人的事情一样。
还不待顾惊尘回答,便又听到他嘀咕道:“不对劲,不对劲。怎么会这样呢?不对啊。难不成本公子医术有问题,把错脉了?”
苏墨轩满脸疑惑不解,随即又将三指放于他手上,“脉象正常,比正常男子还要健康有活力。没错呀?”
顾惊尘不理会苏墨轩的疑惑,收回手,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内心依旧是震惊的。当时解完毒之后他就觉得自己健康得不得了,如今证实了,心中一半是庆幸,一半是对那小孩的好奇。
“毒的确是解了。”
见苏墨轩一副怀疑人生的模样,顾惊尘这才好心地开了尊口。
身后的顾毅见状,则是想笑而又不敢笑的模样。
苏墨轩凑近顾惊尘,此时也不顾他沉着的脸,突然谄媚道:“殿下,这毒是如何解的?”
顾惊尘抽出自己的手,蹙了蹙眉,轻轻退开了些许距离,瞥了一眼顾毅。
得到示意的顾毅这才开口道:“墨宣公子,殿下的毒还是多亏了祁二公子……”
一下子吸引住了苏墨轩的注意力,他瞬间放弃追问顾惊尘这座大冰山,反而跟着顾毅到一旁嘀咕,额,了解情况去了。
看着苏墨轩那副焦急的模样,以及对那小孩越发好奇,跃跃欲试的脸色,顾惊尘倏然黑了脸,内心突然升起一股子懊悔之意。
一旁的苏墨轩,从顾毅嘴里知道实情之后,那双璀璨的眸子,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而又新鲜的东西一样,亮的惊人。
“本公子就说,那个祁二公子不简单,果然不错所料。”苏墨轩激动得一拍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抓起茶几上那盏茶一饮而尽。
“有意思,深藏不露啊,本公子喜欢。”苏墨轩放下茶盏,又道。
身侧的顾惊尘闻言,眼神扫视了他一眼,只可惜神经大条,且又在兴奋之中的他没有注意到。
顾毅:墨宣公子你自求多福吧!
“公子,属下听说,祁二公子要去上京书院念书了。”苏木见主子这般兴致盎然,突然凑在苏墨轩旁边耳语了一番。
“你说真的?念书?念书好啊,书院本公子也好久没去了,正好去书院呆一阵子,免得我爹老是念叨我。”苏墨轩闻言,更是兴奋了一阵,对于能解了殿下顽毒的祁世臻,心中好奇的紧,突然拍板道,“本公子决定了,明日便去书院。”
顾惊尘瞧着这对主仆,心中果然愈发懊恼了,不过,那小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闪过一抹极淡而又一转而逝的笑容,眼眸深了深。
顾惊尘今日,一身月牙白的锦袍裁剪合体,身姿清瘦挺拔,容貌俊美绝伦,如芝兰玉树,光风霁月,说不出的尊贵雅致,如诗似画。此时绝美的脸庞上突然闪现的那抹笑容,更是为其增色不少。只是这抹笑容,在场之人,无人所觉。
平日里顾惊尘总是带着压抑沉闷的气息,孤傲矜贵,深邃犀利的眼眸令人不敢直视,周身萦绕着一股凌冽寒冷的气息,聚而不散,令人望而生畏,哪敢有人直视他呢?
除了祁世臻,那个浑身是谜的小孩……
……
骆府。
今日正好是五天一次休沐的日子,骆闻赋骆院长赋闲家中。
上午时分,阳光正好。
骆闻赋手上拿着一把剪子,正弯腰在庭院里的一盆盆景前修修剪剪,倒也惬意。
骆闻赋知天命的年纪,留着一簇花白的山羊胡,平日里学院休沐的时候,就喜欢喝喝茶,伺弄些花花草草。
眼下正好无事,瞧着院里盆景长了些许枝丫,于是命人取了剪子自己动手修剪。
恰巧此时好友上门。
“老爷子,姜大人来了。”
一个侍卫装扮的男子走到骆闻赋跟前,小声开口道。
“姜覃?他来干什么?”骆闻赋手上动作未停,小声疑问了一下,随即头也不抬地吩咐道:“请姜大人在亭子候着,这便好了。”
话音刚落,便听一个轻快的脚步声传来,在宁静的夏日晨光间,格外明显。
“不用了,老夫来了!”
果真,随之便传来姜覃那浑厚有力的声音。
骆闻赋几下修剪完最后几支枝丫,这放下剪子,瞧向来人。
只见姜覃脸上挂着笑容,那上了年纪的面容上褶子都笑开了,倒是瞧着有几分邻居不服输的老顽童模样。
“老匹夫,你来干什么?”
骆闻赋一摆宽袖,背着手走上前,面上满是嫌弃的表情,随即道:“来人,上茶!”
“哎,慢着,那等次的茶叶就不必上了,老夫可是知道你得了一些上好的茶叶,老夫就要那些。”
姜覃也是喜茶,这不,有点本事的都知道了,镇国公祁耿为了让他次子去上京书院念书,可给骆老头子送了不少好的茶叶,他可是寻着消息来着。
“哎你!”骆闻赋闻言,便知老友定是得了消息,这才不情不愿道:“来人,去取老夫珍藏的茶叶来。”
“哎,你这还差不多。”
姜覃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一点都不带客气的,随即还装模作样地一拱手,随同骆闻赋走上前方凉亭里乘凉。
……
镇国公府,澄瑞轩。
祁世臻吊儿郎当地坐在软榻上,一只脚还踩在了旁边小圆凳上,整个人看起来活脱脱一副放荡不羁的模样。
她随手抓起一颗暗红色溜圆的杨梅往嘴里塞去,一边拿眼神觑了一旁的祁世卿一眼。
那眼神,瞧得他心虚。
“阿臻,这不是……爹下了决定,哥哥也是昨儿个才知道的。”
祁世卿看着眼前妹妹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讨好的凑上前去,一边带着格外亲和的笑道。
“真的?”
祁世臻张口想吐出杨梅籽,就瞧见哥哥眼疾手快般地将痰盂递到她面前,她顺势将籽吐了进去。
“真的,哥哥哪能骗阿臻呢。”祁世卿点头然如捣蒜。
方才心中已经打定了注意,这会不过是耍耍小脾气罢了,是已,祁世臻这才道:“那好吧,可不许下次了。”
“阿臻放心,哥哥保证。”
祁世卿就差举手发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