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德殿上。
齐王崔琰正跪在地上,身旁跪的是禁卫军副指挥使姚方,大理寺卿薛刚,骁卫将军韩登,程笃汝站在圣人一侧,亦是不敢抬头。
“一个案子,查了数日毫无头绪。你这个大理寺卿是怎么当的!”圣人怒道。
薛刚叩头跪拜,声音随着殿上暖炉中燃烧的火焰一起颤抖。
“臣死罪。此案确实扑朔迷离。当夜,只有那门郎四人在场。前后数日换防名册,臣也与齐王和韩将军核对,军曹主簿皆有注册,毫无半点纰漏,实在没有任何疑点可寻。”
“前后数日没有疑点,你就不会往前接着查吗!”
薛刚叩拜。
“臣直翻了最近两年的卷宗,骁卫军力,凡轮值值守十二门者,往来兵卒共计千余,或入册,或在籍,或归乡,或调离,皆无异样。一年之前,此四人按例依韩将军令,从安乐门调至崇文门换防,与其余三队分甲乙丙丁,每日值守三个时辰然后换班。偶有告假者,也只是三月一次按例回乡探亲少赶了一天路,不日便归,桩桩件件皆有登记。请圣人阴鉴。”
圣人看向韩登,只见他跪地答道。
“薛大人所言非虚。臣守皇城十二门,上依律令,右协齐王殿下都城禁卫。十四年前,此四人因战事受伤调入城门司,后入京都兵马司,再后来便入了骁卫军,我见他四人各有军伤,便只安排在外门值守,三年内调令多次,各司皆有注册,并无不妥,望圣人阴鉴。”
“军伤?偏偏只有这个四个人受了军伤便凑在一起了?”圣人疑惑道。
“是。新历二年,北上拒敌时受的伤。”韩登答道。
圣人侧目看着齐王。
“新历二年?孤记得那时候是吐蕃侵扰,齐王挂主将出征,半年后凯旋。对吗?”
齐王惊诧,见圣人有所怀疑,赶忙叩头。
“陛下阴鉴。这四人确是西征吐蕃时入的军籍,但兵卒上万,崔琰却不认得。当时诸军伤退籍者数千人,各入司衙都是兵部与陛下调令,并非崔琰所为。“
圣人睥睨的看着他,又问韩登。
韩登点头称是。
“当年确系陛下钦点,凡伤者,功迁还乡者四百二十人,残疾归乡者一百一十二人,其余入各州道府司六百八十八人。如今贼子已死,恐怕”
“查!薛刚!把这几个人家乡何处,家中亲眷,统统都给我查清楚!一个也不许放过!”
“回陛下。臣已按卷宗查过。同年的兵丁,大理寺和刑部都已经筛查了三遍,这几人同住一户,平日甚少来往,结交的朋友也只有那三四个,都是京中有田户的优民。而且,这几人家中凋敝,人丁不足,只有两人老母在世,口不能言,目不能视,这个,实难查证啊。不知韩将军可否让骁卫再查证一番。”
薛刚方说完,韩登便既禀道。
“薛大人。骁卫人数精少,查证了数日,早已经筛的干净。而且,据我兵马司里的兄弟说,这四人中,有一个叫赵鹏的,五年前回了江东老宅娶过一个本地寡妇,两人是暗地里私自结的婚,只请了几个哥们喝了酒,应该并无登记在册。”
“如此,谢韩将军提醒。此事确实无有卷宗,薛某即日便”
两人话未说完,便被打断。圣人侧目看着韩登问道。
“你刚说他回的哪里?”
韩登见状,赶忙又禀了。
“回陛下。这四人都是江南东道人氏。赵鹏偏南,原籍婺源人氏。其余三人都是吴兴人氏。”
程笃汝在一旁站着听着,侧目给远处伺候的徒弟赵吉使了个眼色,仍旧低眉不语。
“吴兴人氏。”
圣人喃喃说道,脸上却渐渐阴冷了下来。
大理寺卿见圣人念叨,猛然想起那位,身上乍地惊起一身冷汗。
圣人端坐龙台,怒目而视。
“查!”
承坤殿外。
一人于侧门悄声遁去。
殿内烛光映照,常皇后如失了魂似的靠在暖塌上喃喃自语。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一定是阴谋。”
腊梅见她烦忧,便过来伺候,却被她一把推开,不顾衣衫散乱便起身伏在案上,慌里慌张的拿了笔墨,在纸上写将起来。
半晌,方写了数字,又喃喃的说着什么“不可,不可”的话,将那纸撕做碎片。
腊梅在一旁看着心疼,便靠近等她吩咐。
常皇后呆呆的看着,忽地起了主意,忙叫她过来。
“你过来。我今日有写恍惚,你来与我修书一封。叫人快马送去江东。”
“是。皇后娘娘,不知信里说些什么?”
“只说郡主身体不适,让她快些回来。”
腊梅虽知安别郡主身体并无不妥,但皇后喻令又不得不尊,只好依照吩咐写了,又亲自去送了车马司着快马传驿。
常皇后心内惊慌,仍旧不放心,便回东厢换了常服,嘱咐了腊梅要她不时看着郡主,便带着年纪小些的丁香一起从内苑西侧出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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