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难道是……”
听见这无比熟悉的排气声,小鸟游真弓眼神激动地环首四顾,却没有看见心中那道思念的身影。
伴随着排气声的轰鸣,一道耀眼的大灯照亮了藏前公寓门前的巷口。
出现现在众人视线里的,却不是想象中的机车……
而是一辆印着「小心!凶宅鉴定」字样、不疾不徐行驶而来的白色面包车。
“轰轰……砰咚……轰轰轰!”
即便是那辆面包车极为规矩地在道路旁靠边挺好之后,众人依旧能听见那老旧的面包车后厢内传来的九浅一深、激烈狂躁的排气声混合着碰撞声。
似乎那里面,藏着一头即将脱笼而出、择人而噬的怪兽。
“砰。”
一名金色短发、身穿印着“修行中”、“川崎大师寺印”等字样纪念T恤的男子,带着不可抗拒的气浪,大大咧咧地从副驾驶开门走了下来。
“噗。”
铮亮的油头、布满纹身的双臂、宽大T恤也遮不住的发达肌肉……
“噗噗。”
最为可怖的是,他左眼上戴着的、纤细狰狞的黑色独眼罩,仿佛在无声地向旁人述说着,一名极道大佬波澜壮阔、跌宕起伏的人生。
总而言之,这是一名全身上下正在释放着浓郁犯罪气息的男人。
与此同时,那只剩下一张巨口和短脚的鬼物,正好从藏前公寓的高墙一跃而下,敏捷地落到了那名男子身后。
碍于身高限制,它对着刚刚从面包车上下来的那名男子紧实的臀部,张开了深渊巨口……
肉体损伤颇重,它急需新鲜的血肉作为补充。
“小心……保护民众!!!”
可是,在几名刚刚冲出铁闸门、准备举枪瞄准的防灾机动队员眼中,那只即将大快朵颐的鬼物,动作突然变得僵硬……
“呕……”
似乎吸食到了什么难以名状的气体,那裂到极限的巨口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干呕。
“吼!!!”
随即,一股暗红色的火焰从它口中升腾而起……
“啊咧?”
感觉到了什么,男子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
可是他身后,除了一堆灰烬之外,已然别无他物。
转过头来,他才发现公寓门前那一排注视着自己的呆滞视线。
“喔,小鸟游氏……”
自动将视线内荷枪实弹的探员们打上了马赛克、男子的目光锁定在了人群中那名面带红晕的少女身上……
他有些羞涩地摸了摸后脑勺:“我只是普通地回个家而已,不用找这么多人一起迎接我吧?”
“荒木老师……刚才……”
“恩?我脸怎么了吗,难道是川崎大师寺的伙食太好?”
看见少女眼中复杂的神情,男子好奇摸了摸脸。
“没什么……”
身穿高中制服的小鸟游真弓微微摇头,莲步上前,双手合拢,对着他微笑鞠躬:“荒木老师,欢迎回来。”
她那颤抖哽咽的声线、以及眼眶中流转着的波澜,却出卖了她伪装的平静。
原本心中的千言万语,最后却只剩下了这一句。
这名风尘仆仆而来的男子,正是“闭关修行”结束,从川崎市回到东京都的,荒木宗介。
“嗯……”
看着路灯下的美丽少女、四周的建筑工地以及被高墙环绕、化身军事禁区的藏前公寓,荒木宗介微微发愣,只觉恍如隔世。
随即,一抹释然的微笑浮现在他嘴角。
“……我回来了。”
“前辈!!!”
惨烈的嘶吼,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
一颗锃亮的大光头,飞速地占据了荒木宗介右眼的视线。
“……你,何方妖孽?!”
看着以极为谦卑姿态全身贴地、趴倒在自己的脚边的光头男,荒木宗介如同躲避什么脏东西一般警惕地拉远了距离,左手下意识伸向了眼罩。
“是我啊前辈……”
“健吾?!你这姿势是?还有,你头发呢?”
直到对方泪流满面地抬起头来,荒木宗介才认出这名额头上绑着“谢罪”字样头带的耀眼光头,竟然是自己的学弟。
“除灵者这一行压力这么大的吗,还是说你最近学习过度?!虽然之前也只有青皮,但是只是少了一层看起来差别也蛮大呢……”
“我这颗光头,正是为了今日当面谢罪特地剃的!!”
山田健吾蜷缩身体、将额头贴地,诚恳地表达着自己的歉意。
“因为土下座已经不足以表达我的歉意,只能使出这招‘埋下座’了!”
从正面看的话,他这个姿势,就像是下半身被活埋进了土里,上半身依旧在虔诚地鞠躬谢罪。
剃光头、埋下座的组合技,乃是当今日本“谢罪文化”里,除了剖腹之外的最高境界。
“一个月前,在天台上,我在不能自己的情况下,对前辈做出了这样那样羞耻的事情,还请前辈接受我最诚挚的歉意!!!”
他这么一吼,周围的人都向他俩投来了不可描述的视线。
“所以说,不要用这种模棱两可、引人误会的话啊,到底是哪件事情?”
“……当然是,尿在荒木前辈引以为傲的‘屎王流氓星’上那件事情!!!”
“噢,我还以为你说什么呢,没关系、没关系,我最近有试着佛经,心性也……等等,混蛋,你什么时候干的?!”
说着说着,荒木宗介淡然的表情,突然变得青筋炸裂、勃然暴怒。
“我就知道,时隔一个月之久,前辈果然还在耿耿于怀!我实在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
“不是,因为之前没人告诉过我,所以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忍不住要生气一下……”
“哈?所以,我本来是可以装作不知道蒙混过去的?”
“轰轰轰轰……”
就在两人尴尬对视之际,荒木宗介身后的白色面包车内,传来更加暴躁的排气声,夹杂着金属碰撞声,让整个面包车都在以不可描述的节奏晃动着。
“荒木君,赶快把那家伙弄出来,被它在里面这样那样弄来弄去,我的车会坏掉的……”
驾驶座的车窗摇下,露出了厚海陆斗那张油腻的脸。
注意到铁闸门前鱼贯而出、腰间别着自动步枪的男子们,他不耐烦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逐渐化作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