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马克眉头微蹙,但旋即展开。
他从善如流,将自己盘面上的白子平移,挡在了黑车和自己刚刚长出的那枚白子之间。
再看那枚白子,早已不再是原样,而是浮现出了一个红色的“帅”字。而平移过来的白子,上面同样有一个红色的“车”。
曲芸见状挑了挑眉,直接挥手扔下手中一把黑子。
就在拉马克以为对方投子认负时,再看那洒落棋盘的又哪还是什么黑子?分明是四张分别印有四种花色的扑克牌。
“炸!”曲芸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鬼扯着。
每一张都画着面无表情的国王面孔。
再一细看,拉马克乐了。牌面上的面孔还都是老熟人。
氪?尊,炜忉尊,菰杺尊,憑?尊……整整齐齐,正是那至高神圣裁判团至今仅余的四人。
无奈地摇摇头,他从棋笥中随后摸出两枚白子,丢到棋盘之上,便也成了两张纸牌。
彩色的大王,生着银白的长发,银白的眼瞳,毛绒绒的睫毛微微卷起,环绕着一双仿佛看尽世界万象,仍旧清澈如初的眼眸。
她漂浮在排面正中,手掌上摊开着雷特辛之书——这人正是曲芸无疑了。
而黑白的小王长发及腰,一袭汉服,正好奇地歪头看着排面外面……
那是甄澄的形象。
“我猜的对吗?”拉马克温和地笑着,话里有话。
曲芸并不回答,而是微微勾起一边嘴角,从棋盘上抽起象征着甄澄的那张牌,拍在一连串黑子的后面:
“胡了!九莲宝灯!”
只见那行黑子,此时已经变成了三张一条,三张九条,二三四五六七八条各一张。
其中八条的形象是一只张牙舞爪的螭吻,加上小王牌甄澄形象变成的那张,此时正好凑够麻将胡牌的麻掌。
剩下的二三四五六七**,则分别对应着囚牛,睚眦,狴犴,狻猊,饕餮,椒图,赑屃,以及貔貅的图样。
这些龙兽大多形象清晰,活灵活现,各自不同性情体现得惟妙惟肖。却偏偏唯有狻猊的图像是一片虚无,被烟气缭绕而看不清形象。
“还不认输?”曲芸颠倒众生的面孔上流露出古灵精怪的笑容。
拉马克松开手掌,掌中白子噼噼啪啪砸落在棋盘上。这是围棋投子认负的传统。
“你这丫头,既然已经走到这里,为什么还如此执着于胜负?”他的目光始终如无风的湖水般平静:
“你们总是能够产生如此强大的力量,就是因为这种打不过就掀桌的思维?”
八分戏谑,两分认真。
“产生强大的力量……你是说熵吗?”曲芸此言一出,拉马克脸上却再也没有了从容。
“你……都知道了?”他的神色第一次凝重起来。
“不不不,局长先生,”曲芸在他面前摇动着食指:“我早就知道的,只是后来,又想起来了。”
“你想没想过……”拉马克身上的气势在发生着变化:“让你忘掉那些,是为了让你活下去。
或许如果你记起了,我们就不得不除掉你了?”
“我现在,可是世界啊,”曲芸的身上没有回应出一丝气势,周身威压极度内敛。一副若敢杀我,悉听尊便的架势:
“老朋友,有些事情,注定要发生的。不在你的纪元,未来也不会改变。只要你们这些创世神还想要继续下去,事情从来都没有区别。
要么是你来面对,要么是你死后的某位继任者。
而在踏出最后一步之前,依子永远是世界。”
拉马克的瞳孔危险地眯起,哪里还有那副宇宙主宰的从容?他狠狠咬着嘴唇,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问题:
“你真的决定了……要成为我的敌人?”
“能决定这道问题答案的,并不是依子呦。”曲芸风情云淡地笑着。
“你到底想干什么?”强压住心中的愤怒与恐惧,拉马克故作镇定。
“不可言。”曲芸两手一摊。
“那她呢?”拉马克一掌拍在棋盘上,正按在被曲芸抽走,变成八条的小王甄澄上:
“她不是最强的,也不是最有潜力的。只要你想要找,想要培养,她甚至不是诸天万域最聪明的。这个女孩……为什么是特别的?你到底需要她做什么?”
“你猜。”曲芸笑眯眯挥着手,缓缓从这片源自虚无,没有尽头的大厅中缓缓消散。
而两神口中争论的焦点,此时正在小镇废墟上,默默淋着不知变异了多少代的【永生之水】,体悟着【合一】境界的心得。
整首诗词能够发挥出如此威力,并不仅仅是因为甄澄实力随着境界的提升,真理之门内所喷涌出的翻江倒海的能量;
而是因为她对于言灵之道的理解,到了更深一层的境界。
就像凡间高明的武者,其击出一拳所靠的并非手臂怪力,而是从脚趾开始每一处关节每一块肌肉的关联合作。
唯有如此,方才能产生以弱胜强,四两拨千斤的奇效。
甄澄意识到自己的言灵之道其实亦是异曲同工。
先前尝试过的戏谑,反讽,比喻,藏头,借代,平仄韵脚格律对仗所有一切,其实归根结底都是在锻炼增强自己的臂力。
这些手段非常有效,但却有其极限,同样也有着效率上的严重不足。
但如刚才这般,在思想,逻辑,与意境上,让自己的言灵成为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才能如武术家的拳法一样真正将体内的洪荒法力以惊人的转化效率作用于现实。
谈笑唱吟间灭杀千军万马,这甚至在一周前还无法想象的事情,如今实现起来便已是举重若轻。
而唯有真的走到了这一步,甄澄方才意识到血烛堡考古系学姐们那深不可测的实力究竟到了何种程度;
以及座下那九大席位的分量,是如何威压寰宇,气吞山河。
甄澄的思考被一阵激烈的电台通讯铃声惊扰打断。
格瑞特立即冲过去接起。
十秒中间,这个坚毅的汉子脸上从九死一生的庆幸转化为长久拼搏的希望,最后,又随着电台对面的声音变成了失魂落魄的绝望。
隔着雨幕,他呆呆地抬头看了看对面屋顶上的甄澄,呢喃道:“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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