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出口公用电话旁边,杰奎琳靠着墙角坐在冰凉地面上抱着膝,睁着双又蓝又大的眸子,漫无目标的打量着形色匆匆人们。
随着出口处的玻璃门开开合合,一阵阴冷的夜风吹了进来,杰奎琳便抱紧身上的卫衣,这已经是她所有能穿的东西了。
低头看过手腕上的石英表,杰奎琳抬起屁股从地上站起,蹲靠在了旁边的电话亭上,现在距离她打的那个电话已经半小时,即便是住在城郊城外的,这个时候也该到了吧?
玻璃门内的两个警察又看了过来,杰奎琳心中已经开始嘀咕了,据她所知这个不列颠的警察,可不好说话的很,入境处海关就差拿着放大镜看她的护照了。
两个警察又看了过来,杰奎琳便感觉这次肯定不会再是打量自己,便站起身拎起旁边的旅行背包,只是还没等她背好,一男一女两个警察中的女警脚步加快。
“跑?”
脑海中闪过这么个念头,杰奎琳便见这个女警望向了玻璃门口,只见出口处涌进了三四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其中一个手中拿着什么时,旁边一个男人举出了个白纸牌,上面白纸黑字的写着个英文名:“杰奎琳·鲍顿。”
瞥了眼旁边还在看黑西装的警察,杰奎琳快步走向了这几个大汉,在到达面前时摘了头上的兜帽,露出白皙面颊后,伸出手指指了指牌子:“我是杰奎琳。”
低头看看手中的照片,黑西装大汉将照片放入怀中内兜里,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道:“请随我来。”
转头瞥了眼两个警察,杰奎琳在黑西装大汉的簇拥下出了出口,就见面前台阶下停着辆黑色路虎,不禁开口道:“咱们要去哪里?”
“我只负责把你送到直升机上。”
黑衣大汉说着打开了路虎车门,发现杰奎琳转过头来后满脸惊讶,不禁又做了个请的手势道:“请上车。”
“好。”
听到可以坐直升机的杰奎琳神情恢复不少,钻进路虎车里后望着外边景色很快消失,便见车子在转了半圈后,又从侧门通道拐进机场里面。
接着一路向着停机坪开了没多久,一架形状迥异于其他飞机的协和客机出现在远处,只是这架协和客机尾翼上并未涂装英航或者法航的标志,而是一个红白相间的保护伞标志。
“白天鹅号!”
一瞬间想起这架大名鼎鼎的飞机,杰奎琳就见它缓缓开向了远处的跑道,而路虎车依旧没停的又开没多久,停在了一架直升机旁边几十米地方。
黑西装大汉绕到了后座拉开门,望着远处的白鹰号开口道:“我只奉命把你送到这里,现在你可以上直升机了。”
“谢谢!”
感受着一阵透心凉的夜风,杰奎琳连忙摸起了背包钻下车,就见直升机面前头戴飞行头盔的人招了招手,也就小跑着走到直升机旁边,开口道:“咱们去哪里?”
“你到了就知道了。”
头戴飞行头盔的驾驶员吼着做了个上飞机的手势,杰奎琳便钻进了直升机里面,随着机舱门被关上发现里面比自己住过的最好酒店,都要考究。
只是,杰奎琳来不及打量这些装饰,便醒悟到这是第一次坐直升机的到了机窗边上,圆睁着双眼看向外边,脑海中幽幽闪过了个念头:“有钱人真会享受——”
初春的不列颠这会儿太阳已经下山,夜幕中远处的航站楼灯火通明,远处呼啸而起的波音737带着巨大声浪没入夜空,地面上的摆渡车和地勤们忙忙碌碌,直升机缓缓升空而起。
很快夜色中的航站楼变小成了个点,机场跟着消失不见,杰奎琳瞅着地面上不断出现的大片万家灯火,脑海中慢慢冒出了个狐疑:“这是去市里吗?”
希思罗机场位于远离市区的城郊,主要目的便是为了降低扰民和提高飞行安全,这会儿直升机下面片片灯火连绵成片,说明是在朝着繁华的地方飞去。
杰奎琳以为自己会被安排到个城堡里待着,比如她早在报纸上浏览注意过的,杨娜所在的那个城堡,等着某人过来见上面自己,亦或者会被——处理掉?
杰奎琳有些不敢确定,过去这些年里随着接触到社会人物,她的心态上跟着成熟了不少,已然不是当初那个掺杂着怨念和感激的学生,而是成为了深知世态炎凉人心险恶的成年人,如果不是身上的病毒,她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
而这个病毒,杰奎琳想到这里便没了半分欣赏的心情,过去这些年中她关注的事情并不多,除了装作当个尽职的英语教师这个职业,她关注最多的就是这个病毒的报道。
与几年前只在美利坚发现的百十例不同,最近的报道显示已经有超过千人,遍布了欧美诸国的感染者,甚至美利坚国内的感染者还发动了步行运动,要求国家出面解决这个问题。
至于在这之外,杰奎琳就是坚持不懈的努力锻炼,寄希望于几年前听来的那个消息,毕竟这是目前为止,该病唯一可以预防发作的“建议”。
当然,在这之外就是关注下那个给出建议的人,几年过去,他已经坐拥三个诺奖,三个女人,三个孩子,亿万家财。
现在,他能治这个病了吧?
杰奎琳神情恍惚了下,发现直升机的速度开始降低,侧头到了窗户旁看过,发现下面是个巨大的停机坪,不远旁边停着辆救护车。
随着直升机降落停稳,很快杰奎琳的注意力转移,头顶上的螺旋桨速度变慢停住,先前的直升机驾驶员打开了舱门:“你现在需要做个全身检查,他们会带你过去。”
“谢谢。”
瞥了眼远处的医生和救护车,杰奎琳道谢过后下了直升机,缓慢的向着白大褂医生走去,还没开口便见这个戴了口罩的女医生说道:“住院手续已经给你办完了,今天检查后你就先在医院里休息,明天早上医生们会就检查结果会诊下,如果没事儿就能走了。”
“没事儿?”
神情一怔的杰奎琳笑了下,她要没事儿就好了,便没多说的钻进了救护车里,发现其他护士司机也都戴着口罩,一路没人出声的到了远处医院停住,才下车就见远处的直升机缓缓升空,消失在了夜色里面。
收拾了下心情,杰奎琳跟着旁边的女医生进了医院入口,踩着整洁明亮到有些安静祥和的走廊,很快就在这个专职医生的帮助下做了检查,最终到了三层的病房里面,女医生开口道:“4层上面就是餐厅,您可以凭借这个房卡点餐,全部都是免费的。”
“好的,谢谢你。”
说着打量过堪称奢侈的病房,杰奎琳在目送医生出去后转了转,发现除了带有浴缸的洗手间外,隔壁还有个放了张单人床和衣柜床头橱的小房间,也就到了门口插上门拎着背包走进洗手间,掏出用品往里面摆了起来。
当杰奎琳给浴缸放水准备洗澡时,远在二十多公里外的城堡里面,郑建国便接到了她初步检查的消息:“生化全项还在检测中,其他检测没什么问题,结果有异我会再通知你的。”
“好的,辛苦了,范姐。”
郑建国轻轻的放下电话,范戴琳这话就是说没事儿不再通知,和在医院对待患者一个态度,检测结果有问题,才会再通知患者做确认检测。
“你的朋友住院了?”
旁边正看着儿子在开学步车的奥黛丽面现探寻望来,郑建国便点了下头,才要开口感觉眼角处花了下,浴室门被推开,卡米尔什么都没穿的扎着满头金发出现,他的眉头瞬间皱起,开口道:“孩子现在大了,你们以后在孩子面前不许这样。”
“噢,他现在懂了?”
卡米尔身后跟着的乔安娜眼睛睁大,郑建国想了下开口道:“相比于他的记忆,我是在提醒你们的这个习惯,他也是大了——”
郑立桓和郑立恒兄妹俩的生日是1983年5月3日,到现在1984年2月3号正好是9个月大,把学步车开的像是碰碰车,这会儿看到两个妈妈什么都没穿的,就坐在学步车上瞅着笑:“哈——”
“这家伙——”
虽然知道这个年龄没啥记忆,卡米尔和乔安娜便齐齐转过身遮住后臀的进了浴室里,郑建国还没回头就听奥黛丽开口道:“你那个朋友是女的?”
“确切的说是女患者,我以前的患者,你应该知道除了幽门螺旋杆菌,我还发现了个病毒。”
郑建国说着转过头发现奥黛丽将郑立恒抱起,往嘴里塞了个奶嘴后走到摇篮边上放进去,便见奥黛丽转过了头道:“就是那种男男癌?”
“——”
面现无语的靠在床头上,郑建国开口道:“你这个说法传出去,会让人说你歧视的,而且还不严谨,这是种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征。”
“噢,她是女的。”
奥黛丽没搭理郑建国的批判,两人男女间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过了,沟通上自然是生冷无忌:“可为什么男男感染几率那么大?”
奥黛丽不是医生,甚至郑建国现在也没去哪个医院挂名,她之所以对这个病有印象,还在于目前绝大多数感染者,都是男男。
由于堪称是老两口,郑建国对于这个事儿解释起来,也是直白的很:“这个病毒是通过血液感染的,在身体绝对健康正常的情况下相爱,即便是男女当中有一个感染了这种病毒,另一个也不会被这种病毒感染。”
“而原因是人类内部器官的表层粘膜,可以起到百分之百的防护措施,就像皮肤可以保护我们不受绝大多数细菌病毒的侵害,哪怕是朊病毒——”
奥黛丽回头看了看满脸好奇,郑建国想了下还是说出了原因:“这是由于性别系统的差异化,男性在没有快乐之前是不会分泌起到润滑作用的体液,便容易造成皮肤和内粘膜的破损,病毒也就有了可乘之机。”
“什么可乘之机?”
套了个睡衣的卡米尔问着和乔安娜到了床边,瞅过摇篮的奥黛丽便探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卡米尔便老老实实的爬到了郑建国身边,拿着双蓝色眼眸眨啊眨的盯着,没有说话就浑身散发着荷尔蒙的躁动,郑建国探手到了她的后背上安抚两下,开口道:“在谈我的一个患者,她感染了hiv。”
“她感染了hiv?”
卡米尔白皙面颊上的妩媚瞬间敛去,郑建国便点点头道:“是的,我准备继续开展这方面的研究,看看能不能有所发现。”
“噢,那你要注意安全。”
卡米尔小声嘀咕了句时,奥黛丽蹑手蹑脚的回到了床边,看看卡米尔和乔安娜待的位置,转到了床的另一边后上床爬到郑建国另一边,开口道:“她长的怎么样?”
“这么长时间没见了,我还真不知道她现在的模样。”
郑建国装作无意般说了,奥黛丽压着声音道:“这个研究有危险吗?”
“没有,实验室里的安全防护是有要求的。”
知道在担心自己的郑建国说的干净利索,于是奥黛丽和卡米尔以及乔安娜便放下心来,三女是都不懂研究上的东西,直到他说了句话:“明天你们在家里打麻将,我去医院看看她。”
才缩进被窝里的奥黛丽眼睛瞬间睁圆:“她这个病有什么特别吗?”
“我是这个病的发现者,而发现的那个患者,就是她——”
郑建国说起了两人的关系,便探手按灭床头灯缩进被窝里,任由卡米尔和奥黛丽一人枕住了条胳膊,其中卡米尔那边的乔安娜则枕住了小臂上:“确切的说是她哥哥,不过那时候她哥哥已经发病,后来没多久就去世了。”
“有啥别有病——”
奥黛丽嘀咕着说了句俗语便没再问,倒是另一边的卡米尔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来了精神的道:“你发现的幽门螺旋杆菌获得了诺奖,这个hiv病能获诺奖吗?”
“这个不知道,不过以现在据我了解的发展来看,应该是差不多——”
郑建国心口不一的说到,他当然知道这个发现和研究能获得诺奖,不过由于这个病毒实在太难缠,获得的话得等上以10年为单位的时间,所以当菲欧娜的导师沃尔顿·卡摩尔过来抢研究时,他便果断放手了。
而随着三年多时间过去,郑建国已经是三个诺奖到手,沃尔顿·卡摩尔的研究却丝毫没有寸进,他便感觉可以跳坑了:“所以,我准备重启这个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