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讲那么多,”陆秉谦笑道,“便是只有一个胡九你们就无可奈何,怎生着,只想着真以为言蹊好欺负?”
夏言蹊插嘴道:“以前小姑姑让胡娘子保护我的时候怎么就没见你对我要打要杀的?”
以胡婴的能耐,玄元几人加在一起不说能不能将她杀了,起码在她手上是讨不了好的,胡婴在凡尘那么多年,最近二十来年为了寻找能让闫策凝聚魂体的办法东奔西走,倒是没见老妪去寻她一点晦气。
老妪心里又恨又气,脸上却是一派风光霁月,她也不纠结胡婴的事情,只是含笑道:“你身怀至阴之体,可曾听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看,在你出生之前就累得母亲与舅舅惨死,现如今连是普通人的夏颜月也因你而死,”她目含慈悲,悲天悯人,“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破空声响起,一只穿着运动鞋的大脚毫不留情地砸向老妪,老妪忙挥剑抵挡,那股大力经过剑身后毫无减小,将老妪踢飞出去七八米远,好在她及时稳住身形才没有狼狈地摔倒在地。
夏诗远收脚,蔑视着老妪哼道:“你哪里来的脸,敢在这里指摘我妹妹的生死?”
不说其他的,这高台上的尸体血迹还没清理干净,遍地狼藉血染高台,就有人这么心大敢再对夏言蹊动手,果然是利欲熏心心渐黑,倒是稍比那些野心外露的妖啊怪啊的稍懂得一些掩饰。
这里的人,连带着年龄最小的夏言蹊与闫璟,谁也不是蠢的傻的,就算披着那么一层‘大义凛然’的皮,也不是看不到黑了心肝的内里。
夏言蹊见她怀里已经空了,忙问道:“小姑姑呢?她……”她想问夏颜月会不会活过来,又怕听到不想听到的答案,便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夏诗远盯着老妪,将手中的阎王令扔给夏言蹊:“无底深渊的生灵死后魂魄不是归于地府而是沉寂在苍梧渊底,苍梧渊的渊水又有防腐的作用,能最大程度地保护好小姑姑的肉身,”她放缓了语气,柔声道,“放心吧,且有我呢。”
夏言蹊心里难受,握紧了阎王令,吸吸鼻子强行将眼泪压回去,忽然想到来路时遇到的那几间石洞,便问了出来。
夏诗远道:“有人担心女武神再度复活,将我原本的身体分为几处,又做了压胜想日夜炼化,”她眼角上挑,轻蔑地看着高台上的尸山血海,冷笑着继续道,“莫说只是把我卸成几段,便是让我灰飞烟灭,该活的,我一样会活过来,跟他们一一算账!”
青要山为帝俊的密都,武罗为青要山女神,实力不可小觑,就算死了尸体也是让人不得不提防的存在,只是六祖巫也没有想到,近千年销魂灭魄的阵法与压胜,也没有让武罗彻底消失,反倒被耿旭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让她换了躯壳变身成夏诗远。
陆秉谦的眼睛都快黏到夏诗远身上去了,这样光芒万丈浑身都散发着自信的夏诗远,让他稀罕得心尖尖都在颤动。
情人眼里出西施,在他眼中‘浑身是光’的夏诗远在旁人眼里就变成了浑身煞气。
老妪年长,年轻时也是东奔西走打得了鬼怪降过妖魔的,自诩见多识广。视阳山又是物外三山之一,这些年各门各派不断兴起凋亡,视阳山一直屹立不倒,就那份骄傲也不会让她有哪怕一丝的心怀恐惧。
站得高了人便有些拿乔,希望人人都捧着奉承着,渐渐忘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说其他,这高台上站着的,玄元与采其莫不论身份还是修为都不比她低,只是一人常年在山上清修,一人颇好口腹之欲,心志不在比斗而已。
她看着夏诗远裸露在衣服外的身体上的花纹,情知现在已经杀不了夏言蹊,便哼了一声,强行将涌上喉头的血咽下去,抬起下巴昂着头走了。
采其莫与玄元无奈对视一眼,念声号,也跟着离开。
闫璟见几人已经走到高台旁边即将离开,夏诗远与陆秉谦也没什么反应,只与夏言蹊说话,便凑上前问了一句,听他们说不跟着一起离开,便依依不舍地告辞,快步跑到等着他的玄元身边,搭着他一起跳下去。
见已经没了外人,夏诗远才肃声对夏言蹊道:“雨师妾虽然有点无耻,但能耐还是有的,这次没有成功,不知道下一次又会搞出什么幺蛾子,不说其他的,但是刚才那个老虔婆你就很难对付。”
没了夏颜月和秦培羽,胡婴与舟自横会不会对付夏言蹊也说不一定,若真到了那个时候,夏言蹊可谓是人人喊抓了。
夏言蹊乖乖点头,问:“姐,你们是从哪里进来的啊?无底深渊到底有几道门?原来小舅舅能够多次进出这里,难不成有很多道门可以通过吗?”
“嗯,”夏诗远点头道,“昆仑秘境原来有九道门……”
无底深渊与陆秉谦族群所在的昆仑秘境原是一体的,合称为昆仑秘境,后来帝俊身陨时担心那些精怪伤到普通人,便将昆仑秘境一分为二,凶残食人毫无悲悯的精怪便被封在无底深渊,原本由开明兽驻守的九道通往外界的大门,被封存六道,只剩下三道。
“西王母和现在的昆仑秘境各有一道门,”夏诗远道,“还有一道在青要山。”
陆秉谦闻言眯着眼道:“所以他们要杀你不仅仅是因为你破坏了祭祀,也不是因为你武力强悍,而是因为你是青要山山神?”
夏诗远点头:“我‘死’了,青要山那道门便形同虚设,只是这么多年,为什么没有妖物跑出去呢?”
“应当是有的,”陆秉谦道,“只是就算离开了无底深渊,要离开昆仑山也不容易,虽然西王母不能离开她的所在之处,但三青鸟也不是好相与的,还有昆仑山的巡山人,偶尔有一两个漏网之鱼,也不成气候。”
夏诗远想想也是,便道:“先离开这里吧。”
至于高台上的狼藉,自然会随着阵法的熄灭而烟消云散。
夏言蹊点点头,扫视了高台一圈,忽然问:“你们有没有看到云暮雨?”
秦朗的尸体还死不瞑目地躺在那里,虽然在风雨的打击折磨下有些变形,但也能一眼认出,可是原本却没了云暮雨的踪迹。
找了几圈都没找到,夏言蹊气得咬牙切齿也没有办法,只能恨恨离开。
由苍梧渊高台下去并不难,几人修为都不浅,便是夏言蹊稍微麻烦一点,由着夏诗远搂了腰几下跃出苍梧渊。
三人来到先前开启苍梧渊高台的阵法前,原本平整的地方被乱石覆盖,空气中还残留有炸药的气息,凌乱无比。
高台上的阵纹渐渐黯淡下去,最终恢复安静。
从外表看,那不过是一样极其普通的物体,谁又能料到在几千年来,上面经历了无数的腥风血雨,填了无数的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