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璟原在看到石门上的题诗时心里便略有猜测,现在又听男人提起“都督”“鞑子”等字眼,一个名字便脱口而出“袁崇焕?”
“放肆!”男人怒斥一声,向京城方向行了一礼,“竖子无知,竟敢直呼都督名讳?!”
闫璟哂道“崇祯吊死在煤山,明朝早没了。”
男人悲戚愤慨道“崇祯老儿昏聩无道,残害忠良,便是自缢亦不能慰籍都督亡灵半分,只可惜……”话未说完,男人扼腕连连,不住摇头。
闫璟安慰道“没关系,清朝——就是后金,也没了。”
男人道“鞑子入关,闯王身死,督师旧部四下离散,我苟延残喘一路逃至此处,却依旧是劫数难逃。”
闫璟试探问道“按照你的说法,这将近四百年的时间,你都没有出去过?”
男人默然不语,目光虚虚看向远处,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半天后才低沉着嗓子道“我被追杀至此已是穷途末路、疲惫欲死,可身后追兵却是有增无减,我便连夜入了山,那夜乌云蔽月伸手不见五指,我矮着身子一路尽往偏僻所在行走,却不慎摔下悬崖断了腿……”
闫璟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却听他说了一半又停下来,不禁催促道“然后呢?”
趁着俩人说话的机会,夏言蹊屏气凝神,偷偷放出阴气仔细搜索。她的动作很快,不大一会儿就将整间石室搜索完毕,连墙角旮旯都没有放过,却并没有找到娇娇的地魂。
她心里有些焦急,忍不住看向娇娇,发现娇娇身上萦绕的阴气更重,略一算,已经到了半夜子时正。
还没等夏言蹊想到什么新的办法,石室内外忽然唢呐大响,锣钹震天,一只半人高的大老鼠穿红着绿如人一般模样走进来,手上拿着一方红色的布,扭着腰就要往娇娇头上铺。
“慢着!”夏言蹊急忙喝止道,“娇娇地魂缺失,你难道就想要这样跟她结婚?”
大老鼠被吓了一跳,卷着身体趴倒在地上,吱吱叫着往男人身边拱。
男人大笑道“尔等方才一人说话引我注意,另一人却是在暗地里寻找,不知可找到了要找的事物?”
夏言蹊不妨他将自己的所作全都看在眼里,眼见娇娇要跟他结婚,只能硬着头皮问他道“娇娇的地魂在哪里?”
男人摇头道“吉时已到,不妨先拜堂成亲,等她入了我赵氏门中,她的事便是我的事,一切便不用顾虑。”
夏言蹊腹诽道等你们结了婚,黄花菜都凉了!
她眼睛一转,笑着问道“昨天晚上我们跟虺蛇那一战,你看到了?你跟那条蛇是什么关系?按照你们的修为来说,不可能在世间籍籍无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们都离不开这里?”
男人没有回答,踢了一脚大老鼠催促它将婚礼举行下去。
大老鼠被他踢得飞出去几米远,忙爬过来捡起方才掉落的红布,掸掸上面的灰给娇娇盖上。
咔擦一声,红布从中间撕裂成两半,变成两张红色的纸。
大老鼠神色惶惶看着男人,抖如筛糠。
男人刚想动怒,闫璟忙道“也不知道是谁给你们烧的东西,质量怎么这么差。只是现在没了盖头,太不吉利了,婚礼怕是不好再继续下去吧?要不,改天?”
男人瞪他一眼,凌冽的阴气夹杂着风声扑向他,闫璟忙旋身躲开,道“不是说大喜的日子不能动粗吗?你这怎么还打起来了?”
男人不想与他交谈,一道道阴气直接往闫璟脑袋和肩膀招呼。
闫璟修为差他不少,不敢直接对上,只能一边游走一边不停念叨道“哎你讲讲道理,杀袁崇焕的不是我,杀你的也不是我,毁你婚礼的依旧不是我,连明朝和清朝亡国都跟我没关系,你撒气也找准人好吧!”
他越说,男人心里越气,不禁大喝道“竖子敢直呼督师名讳!”
闫璟依旧嬉皮笑脸道“名字取来就是用来让别人喊的啊,而且你家都督有个儿子,跟崇祯的女儿长平公主还有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啊哟!”却是被气急之下的男人蓬勃的阴气掌掴到,半张脸瞬间就发麻红肿起来。
夏言蹊着急着找娇娇的地魂,听到闫璟的呼痛声忙看过去,在幽暗的磷光下,闫璟喘着粗气坐在地上一脸无赖地看着男人,嘴里叨叨不停“明朝没了清朝没了连虺蛇也没了你报仇都找不到对象还想着结婚有对象没有就强抢民女我还只是叫了两声袁崇焕的名字你才是身体力行给他抹黑等你以后见到他你好意思喊他都督吗啊啊啊啊!”
强大的阴气裹挟着无边的怒火呼啸着向闫璟砸去,闫璟大叫着使劲往后一弹,双手瞬间甩出数张符箓抵挡,符箓与阴气相撞发出沉闷的碰碰声,在封闭的石室内引发一场不小却短暂的狂风。
夏言蹊担心闫璟,却又不得不集中精神去寻找娇娇的地魂,再一次遍寻无获之后,她看着面无表情站在原地的娇娇,忍不住心浮气躁地捏紧了拳头。
夏言蹊眼中暗光流动,大踏步走到瑟瑟发抖的大老鼠面前,一把冰凌刀戳到它咽喉,低声喝道“老实交代,她的地魂哪里去了?不说我立马将你戳个对穿!”
老鼠虽然体格大,但还没有修成人形,面对着气势汹汹、阴气不输给男人的夏言蹊,竟然白眼一翻,昏倒过去。
夏言蹊气得不行,晃眼间看到那顶小小的花轿,心念电转直接掀开轿帘。
花轿是纸折贴的金箔,夏言蹊动作粗鲁直接将轿帘扯下来,里面果真坐着一抹小小的影子。
影子很淡,淡到几近于透明,夏言蹊仔细看着,影子穿着粗布红衣,脸上画着白面妆,两颊各贴着一团红晕,两鬓抱面绾发于脑后,像极了鬼新娘的装扮。
因着看不清楚面容,加之石室光线昏沉,夏言蹊看不分明,便小心地引导一缕阴气进去,略一接触便清楚明白了,这一缕魂沾着娇娇的气息,却不是娇娇失去的那缕地魂,应当是与娇娇交换塞进娇娇魂魄里混淆阴阳的替代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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