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大朝会的最后环节,在新一任核心人员名单之后,赵桓又放出了一个终极利好:涨俸禄。
所有人员俸禄重新厘定,七至九品人均俸禄翻了一番,四至六品人均俸禄涨了一半,三品以上涨了两成。
作为史上俸禄最高的朝代,大宋官员的俸禄一直都高得吓人,宰相的俸禄一个月乱七八糟的加一起将近一千贯钱,按正常人家主仆加一起二三十口算,如果不买宝石、古董之类的奢侈品,基本可以随便花了。
而九品官的俸禄涨完以后也有一百贯钱,供一个小家花销绰绰有余。
所以整体来算,赵桓根本不担心会有集体辞官的情况发生,一是基础待遇提高了,二是大宋本来就不缺官员,冗官冗员才是大的问题。
再加上朝廷大员“死伤惨重”,也根本找不到闹事的带头人;大宋的军事体系又是一个“兵不识将、将不识兵”的状态,赵桓掌握东京和禁军之后,根本不怕会遇到不识相的人。
临近中午,在赵桓的强势和一众文武的各怀心事中,元日大朝会结束了。
但赵桓知道,大朝会的结束,只是自己的一个新起点。
未来,既有机遇也有挑战。
挑战包括很多方面,比如后宫人员大幅缩减必然会导致一应事务的合并与重整,这些有宋清、乐和、刘慧娘三人带头去做,他尚且可以偷懒。
军事方面,禁军的大规模调整,也带动了后勤、军械、军备、军籍、上传下达、驻地、军营等一系列的巨大变化,甚至还有很多将士需要重新考察其德才是否合格,这些都是浩大的工程。
而最大的挑战来自政事变动方面,大宋的现在的积弊从两晋隋唐就开始,土地兼并、官商士绅勾结、世家霸占官场,是自古以来的三大毒瘤,三大毒瘤又相互融合牵连,竟然形成了历朝历代社会的“基本盘”,严格说来汉、晋、隋、唐都是亡于此,每一代帝王都少不了与这三大毒瘤相斗争。
怎么解决三大毒瘤?
解决土地兼并问题,必须参考后世的土地革命,形成大部分土地皇家所有、以廉租的形式租给农耕百姓,唯有如此才能真正阻断土地兼并。
朝廷可以不按成收租,而是定量,这样一来,不仅能得到稳定的粮食来源,也能更大地刺激农民的积极性。
类似的,还有工商业垄断问题,那是更麻烦的事,往往伴随着官商勾结带来的不公平竞争。
这是第二个毒瘤,必须要严厉打击官与商双方才有效,而要做到这一点,目前最直接的办法只有依赖军政统计调查司。
军政统计调查司,不是军事统计调查司,大宋军统司权力更大,监察的面更广。
只要盯紧官、商两方面,让官员不敢越雷池一步,再通过科举的方式,第三个毒瘤问题自然也就迎刃而解。
所以,重点全在军统司上。
但这样也容易把军统司变成西厂。
就吴用那一副毒士的派头,做起事来完全没有底线,军统司一旦成为西厂,反而又滋生了新一轮的灾难。
正因如此,军统司和清风卫一样,只有监察的权力,必要时可以紧急抓捕人犯,但坚决不能拥有审判、囚禁的权力。
一头呲牙列嘴的老虎,必须关在笼子才能放心。
甚至赵桓准备在日后江山稳定后,把情报监察、调查取证、抓捕执行、审判、公正性复核五个板块相互独立、相互牵制,以进一步减小贪腐的可能。
当然,这些说来说去还是小道。
要真正从根上解决所有问题,还得看皇帝本人。
昏聩如赵佶,再完美的法则也会被玩儿烂;英明如他赵桓,梁山上那些个吃人肉家伙,如今不照样乖乖的给自己看大门?
想要做一个合格的皇帝,绝不容易,哪里是坐拥后宫三千佳丽玩玩乐乐就完了那么简单。
那是赵佶!赵佶历史上的结局赵桓最清楚!
“殿下!”
郁保四、焦廷两人见赵桓满腹心事,有些担心。
宋清、乐和去忙了。
他们要负责的事很多,原有就没有后宫管理经验,一应事务全靠天赋,自然要损耗大量精力,现在是恨不得一个人破成两半用。
刘慧娘、宿红裳、陈丽卿也去训练她们的九百女侍卫了,况且还有百十个受伤的姐妹被安道全救了回来,但至今没有好利索,她们也得看顾,也很忙,顾不上赵桓了。
谢珍谢宝两兄弟倒是能下地了,但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还得几天才能出来。
所以,赵桓身边现在只有这两个大个,每日不间断守护。
“殿下要不要去偏殿休息下?”
焦廷关切地问道。
赵桓摇头苦笑:“大家都在因我而忙碌,我又怎能独自享受清闲?”
他看了看快要正中的太阳。
“咱们去一趟曹驸马府吧!”
今天的早朝虽然见到了曹晟等人,但勋旧派只是静静旁观,脸上没有喜色也没有失落。
赵桓也知道自己的上台,对勋旧一派有利有弊,但他想知道勋旧派接下来的选择。
两人应诺,护着赵桓换了便服赶到曹驸马府上。
曹晟的父亲光禄卿曹调、叔父驸马曹诗,带着曹晟、赵金奴等一应小辈亲自迎接,把赵桓请到大堂上座。
曹晟的爷爷曹琮还领过实职,做了个防御使;而到了赵佶上台,曹调、曹晟这两代就只能拥有光禄卿、左卫将军这样的虚职了。
现在的曹家,没有一个掌权的,俨然一副没落的势头。
赵桓没有谦虚,在上座做了,曹调、曹诗左右陪着,曹晟兄弟几个都被曹调挥退。
“殿下百忙之中驾临,寒舍蓬荜生辉!”
曹调对赵桓非常客气,这是昨日之前从来没有过的。
这就是太子和监国太子的待遇区别。
赵桓喝了一口茶,扫了两人一眼道:
“曹大人客气了,本来我是晚辈,应该多来拜访,正好满城文武都在忙,偏偏我有些得空,想起了金奴,就过来看看。”
虽然他说是来看赵金奴,但老练如曹调,心里门清得很,赵桓就是来找他们的。
或者说,是来找大宋勋旧一派的。
曹调拱手致谢:“劳殿下挂记!殿下刚刚监国,我等也未出力,心里也有遗憾,实在抱歉,请殿下体谅。”
实则是说:我们现在无权无职,只挂个名字,不知道殿下监国后,能不能改变这种现状,给个真正的官做做。
这是在要官了。
赵桓轻轻一笑,他当然听懂了,但这两人如此存不住气,可见心里有多关心勋旧子孙们的前程。
“我正想找机会跟曹大人说这件事,按朝廷官吏改革的新法,官职一体,精简冗员,把官员数量控制到极限,以减轻百姓压力,所以曹大人这光禄卿也要忙起来了。”
“不仅如此,曹晟他们都可以通过太学或者科举入仕,也可以从军建功立业,不会再遭受任何人的任何打压。当然,其他勋贵、皇家子弟也同样如此,他们若是有才干,能为国效力,本太子只有高兴,不会猜忌;他们若是庸庸碌碌,本太子也可以给他们指一条路,富足一生不成问题。”
曹调、曹诗两人闻言,相视一眼,内心惊喜交聚。
赵桓这是说得很明白了,今后要取消荫官,一视同仁。
这对他们这些勋旧来说也好也不好。
好的一点是,不受压制了。
要知道无论是曹调的光禄卿还是曹晟的左卫将军,因为只是个名头,没有丁点的实权,所以基本没什么俸禄,也没人在乎他们,可以说这种虚职鸡肋得很。
但现在,赵桓答应了:只要你本事好,能做多大官就给你多大机会。
当然也有坏的一面。
荫官再怎么不受人尊重,再怎么俸禄低少,但毕竟是个铁饭碗不是?
子孙有个荫官,做父母的死了也安心了。
若是子孙什么保障都没有,死了也闭不上眼啊!
所以两人的心情跟早朝上一样,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赵桓看在眼里,呷了一口茶水。
“两位可是担心子孙后代没了荫官?其实大可不必!”
“从古至今,为人子女的,道路越是被父母安排得妥妥当当,就越没有进取之心,三代以后很难有能撑起一家门面的人物出现。不然两位请看汉唐以来,哪个家族是靠荫官维持的?即便是皇子封王,三代以后不也是泯然众人?”
“子孙自有子孙福,只有代代都有人才出现,一个家族才能繁盛!朝廷给所有人、所有家族出头的机会,这是公平的,也是对每家子弟都利好的。况且,富贵人家的子弟教育和人脉关系本就远超寒门,若是这样子孙都不能出头,那这个家族距离彻底落败也没多远了,有了官名反而容易招灾惹祸。”
曹调、曹诗一齐点了点头,同时老脸一红。
不得不承认,赵桓说得太对了。他们兄弟就是大宋名将曹彬“三代以后”的第四代传人,前途一片稀烂,一点都不灿。
就算有荫官,再过两代曹家也什么都不是了。
赵桓看着他们又道:“本太子看曹家正是将门虎子,曹晟虽然年轻,但心智明达,是个可造之材,日后成就未必会下于折家的折可存、折可适、折彦质、折彦野、折颜文,高家的高宠,杨家的杨存中等人,倒也不必太过担心。”
“嗯?”
曹调、曹诗听完一喜:
赵桓这是暗地里答应栽培曹晟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