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阴谋诡计,从来不会无缘无故。
古代有一些重大消息,传播的其实也挺快速,原因很简单,关注使人上心。
……
大唐长安,朝堂早会。
今日早朝有些诡异,许多人的面上都带着忧虑。
但见一位大臣忽然走出朝班,扬声而奏道“臣闻自古以来,王爵不得掌权太过,若有兵马在手,实为动乱之源,然则今有天策上将之秦王,手握大军拥兵自重,建国初,此事佳,至今日,已成患。”
又有一个大臣走了出来,高声道“兵者,国之大事也,当由皇帝执掌,兵部拟定兵事,但是秦王不经兵部审核,私自调动大军离开属地,此乃越权之罪,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最近一年多来,世家官员抨击李世民乃是常态,若是搁在往常,皇帝李渊一般会用心倾听的姿态,但是今日却有些不同,李渊明显窝着一股子怒火。
砰!
但见这位开国帝王重重一拍龙椅,语气森然的问道“朕有一事不解,想让诸位爱卿予以解惑,朕问,汝家之女若被人欺,当如何?”
那两个奏禀的大臣顿时面色一僵。
李渊不等两人开口,冷声又道“吾女秀宁,驻守边疆,虽不谈功勋卓著,实打实的护卫一方。整个中原之所以安定,是因为她一个女子苦守北地,朕说句不太好听的话,诸位能够待在关中享乐是因她的功绩而来,但是我这女子被人陷害之时,诸位有谁想过替她出一口气……”
两个大臣心中一叹,正想针对此事做些解释。
哪知李渊今日不同往日,竟然不再保持帝王的沉稳,突然厉喝道“梁师都,大唐之仇也。既敢设计陷害吾女,李渊与其不共戴天,今次之事,唯灭国之争。”
他陡然看向朝班之中,沉声道“传旨,天策府上将出动大军,越过河东道兵发代州。”
只这一份旨意,李世民私自调动大军的事情再也不算违规。
满朝世家官员心中一急,他们最担心的就是天策府大军进入河东道。
如今天策府和太子府已经事成水火,双方为了皇权之争剑拔弩张,天下十道地域,每一道都要争抢,若是被天策府进入河东道,世家一方不用多久就会失去这块地域。
但是,李渊已经下达了旨意。
显然阻拦是不行的。
王氏族长王硅沉吟片刻,突然对李建成道“太子殿下一向疼爱妹妹,今次之事难道不做出一些表示吗?”
这是以退为进之举,世家要想阻拦天策府只能以兵对兵。
李建成对此心知肚明,但是他今次确实心怀怒气,他的怒气不是因为天策府出兵,而是因而自家妹子差点被人害死。
当哥哥的人,对这种事最容易升起报复之心。
他陡然站出身来,朝着李渊拱了拱手,开口只说了一句,然而一句话已经足够,道“父皇,儿臣要给妹妹出口气。二郎已经出动大军,儿臣也要出动大军……”
李渊似是早有决断,直接问道“你欲如何?”
李建成毫不迟疑,道“梁国,打。”
“好!”
李渊重重一拍龙椅,突然再次发出一旨,沉声道“传令延州总管段德操,尽揽此次针对梁国之战,无论天策府军,又或太子卫率,皆要受其指派,共同征发梁国。”
这份旨意一出,满朝世家顿时心惊,王硅几乎是脱口而出,下意识道“陛下这是趁机夺兵之举。”
哪知李渊冷冷看向于他,语带深意问道“朕乃大唐之主,不需要夺取任何人的兵权,但不知道王中允爱卿,你说的兵权是谁家的权?”
王硅心底一叹,拱手道“陛下的权。”
……
云蔚代三州将领的尸体被人挂起,这个消息仿佛一阵飓风席卷大地,短短十来天的功夫,竟然已传遍了整个中原。
甚至,草原和西域也有关注。
谁都知道这事不是小事……
娘子军披甲二十万众,梁师都竟敢算计娘子军的主帅,此等奇耻大辱,挂尸体算是轻的。
很可能要掀起一场刀兵。
而边军历来是最能打的军队。
二十万娘子军一旦动手,很可能会是一场不死不休的大战,这会改变天下势力格局,也许梁国从此会成为历史……
这时代没人敢小觑李秀宁的暴怒。
……
河北道,幽州。
这里有一座大城,名字叫做范阳城,城中有一大族,便是位列五姓七望的范阳卢氏。
此时卢氏大宅之中,一间书房被人缓缓推开,有人负手眺望西边方向,忽然口中轻轻发出一声叹息。
此人喃喃道“很快要起风了啊,这场风将会很大,可惜我范阳卢氏,自以为稳如山岳,却不知道在这一场狂风之中,是否能够撑住不被席卷而倒……”
门侧垂手立着一个文士,闻言忍不住身子一晃,低声道“公子何出此言?莫非预感不妙?”
卢氏公子看他一眼,答非所问的道“你觉得女人在什么时候最危险?”
那文士先是不解其意,随即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你说的是平阳公主?”
“不错!”
卢氏公子负手而立,口中轻轻叹息一声,道“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任何一个女子只要有了孩子,都会因为护犊而变得凶险,就比如那山中小兽,平日里柔弱可欺,但是当小兽的孩子落入虎口之时,小兽竟然敢伸出爪子去抓猛虎的眼睛,母性护犊之时的大爱,是这个时间最为强大的勇武。”
他说着看了文士一眼,苦笑道“普通女子如同山中小兽,为了孩子尚且敢和猛虎呲牙,可李秀宁不是普通女子啊,她是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
那文士下意识点头,有感而发的道“五百年未必能出一人。”
卢氏公子仰头看天,喃喃道“遍数古往今来,哪个女子能手握兵马大权?二十万娘子军尽披甲,可笑我们范阳卢氏竟然去招惹……”
文士又点了点头,面色略显苍白的道“若是普通招惹也就罢了,偏偏竟然设计陷害她和孩子,此事一旦泄露,卢氏滔天大祸矣。”
卢氏公子面色也苍白起来,满脸苦涩的道“可笑大伯他们还以为做的隐秘,其实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他们暗中勾结梁师都,怂恿人家来夺河北道,此计暂且不说已经失败,就算成功了又能如何?梁师都乃是一代枭雄,他岂会真的履行承诺,这人即便得了河北全境,也不会给卢氏一口汤喝。”
文士忽然压低声音,道“计策已经失败,李秀宁已经暴怒,据闻天策府的李世民也有表态,斩杀了梁国代州的大将挂在边境上,也许不用多久,大唐就会兵发梁师都,此人一旦承受不住压力,必然会把卢氏勾结他的事情说出来,到了那个时候,天下世家都不敢帮卢氏……”
他说着停了一停,目光小心翼翼看向卢氏公子,试探道“中原五姓七望,已有六阀分家,公子你身为卢氏继承人,何不效仿那六位公子的办法,咱们也分裂家族,为卢氏保留一脉。”
“难!”
卢氏公子缓缓摇头,面带苦涩的道“郑观鱼他们能够分家,是因为执掌着家族过半的权力,而我这个公子则是虚名,整个卢氏没有几个人听我的话。”
文士一脸坚毅,突然拱手行礼道“那也要分家,能带走多少人算多少人。”
卢氏公子面色迟疑,好半天后方才下定决断,肃重道“郑观鱼他们分家,各自带着族人回归祖地,而我们若是分家,只能离开祖地去别的地方。从此以后,漂泊无居。”
文士见他下定决心,连忙给出分家之后的后路,提议道“可去投奔江南。”
卢氏公子微微一怔,随即喃喃自语道“我妻乃是江南谢氏嫡女的出身,若是前去投奔谢氏确实可行,只不过,寄人篱下终究艰难。”
“江都之地缺个江都尉,公子若是能够取得此职,咱们这一支便能在江都落脚。”
“江都尉?那可是五品大员。我虽是卢氏公子,但是暂时没有资格。”
“所以要求人,舍下本钱求来此缺……”
“求谁?”
“顾天涯!”
……
卢氏公子登时呆住,目光现出不可思议神色,下意识道“你让我去求顾天涯?你怎么能让我去求顾天涯?”
文士面色严肃,沉声道“除了他,没人帮的了咱们。”
卢氏公子没有皱起,很是疑惑的道“可他为什么要帮咱们?他妻子差点被咱们卢氏给害死。”
文士缓缓摇头,道“勾结梁师都的是你大伯,而非你这个卢氏公子,我曾仔细琢磨过顾天涯的性格,发现他并不是一个喜欢牵连的人,只要咱们把这事情说清楚,顾天涯不会把咱们当仇人……”
卢氏公子面色一白,脱口而出的道“你这是让我去告密?出卖我自己的家族?”
文士轻轻吐出一口气,低声道“此事瞒不了太久的,梁师都绝对会说出一切,所以,咱们的机会只有一次!”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目光小心翼翼在四周打量,压低声音又道“家族之中那些掌权者,骨子里已经刻下了高傲和狂妄,最近这几十年来,范阳卢氏到处树敌,看似树大根深,其实是树大招风……所以咱们不是背叛,而是为了保存卢氏一支。”
卢氏公子脸上天人交战,显然一时之间难以下定决心。
文士叹了口气,突然伸手握住他的手掌,语重心长的道“当一艘大船注定要沉没的时候,任何人跳船逃亡都是一种求活,倘若卢氏的祖先地下有知,绝对也会支持咱们的想法。”
“好!”
卢氏公子终于下定决断,陡然抬头看向某个方向,沉声道“我决意分家,带领一支卢氏求活,可我不会去求顾天涯,因为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交情。”
“公子此言差矣,世间没有永久的敌人,只要你抢在梁师都前面,先行向顾天涯告知秘密,以此作为近身之道,绝对能博取顾天涯的认可……”
“告密就能让人家认可吗?告密只会让人家耻笑。”
“公子你要明白,咱们不是告密啊。自古军阵厮杀,任何一条消息都有可能左右胜局,咱们把范阳卢氏勾结梁师都的秘密告知顾天涯,此人就会提前做出各方面的预备和警醒。”
“这又如何?算不得大功。”
“怎能不是大功?这是解除了河北道腹背受敌的隐患。范阳卢氏经营河北道几百年,一旦在乱局中配合梁师都必成大患。而我们提前告知隐秘,先就让娘子军赢了一半……公子,成大事者该有狠心。君不见,李世民为了争夺皇权,连他亲哥哥的太子之位都想争。莫要估计亲情啊,卢氏那些掌权者不是咱们的同路人。”
……
文士苦苦相劝,摆出各种道理,终于卢氏公子面色一肃,陡然仰天长叹出声,苦涩的道“但愿后人能够体谅我的苦心。”
文士听他口风软化,顿时知道事情成了,大喜道“公子此举,等同于保留了卢氏血脉,后人若是得知此事,只会赞一声壮士断腕。”
“壮士断腕,唉……”卢氏公子面色怅然,更显苦涩的道“这个词真的让人心酸。”
他口上虽然如此说话,然而毕竟是一代公子,心性果决,一旦下定决断就不会回头,他突然攥拳吐气,语带肃穆的道“今我范阳卢仁朂,判出家门求活,是非功过,后人评说。”
文士伸手于他指掌相接,压低声音道“事可疾不可慢,今夜咱们就去密云县,但是公子一定要记住,此次前去只求顾天涯,千万不要拜见平阳公主,那位公主如今正在怒火之中。”
卢仁勗缓缓点头,一脸肃重的道“放眼当今天下,只有顾天涯能劝住平阳公主。”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的破釜沉舟之心。
……
……老规矩,二合一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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