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战堪称是国运之战。
半年之前打败高句丽,那只能称作开疆拓土,土地虽然打下了,城池虽然掌控了,但是,仅此而已。
今次这一战,则是要一举定鼎,你们不是心里不服吗?你们不是暗中发展一百二十万大军吗?
好,我全给你们杀了。
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整个高句丽的各处山林,几乎同一时间发起了围剿战。
叛军共有一百二十万人。
隐藏之地多达三百余处。
也就是说,每处山林最少也有4000之众。
4000多人聚成为一支军队,搁在这时代已经属于不可小觑的力量,如果粮草充足兵甲精良的话,他们甚至能轻易攻占一座县城。
想想都觉得可怕!
这可是足足120万叛军啊,按地域分散成为三百余股兵力,他们散布在各个山林,囊括了整个高句丽全境。
到时候渊盖苏文登高一呼,立马就是排山倒海一般的叛乱。
……
然而面对如此庞大的叛军,顾天涯出动的军队却很少很少,总数竟然不到20万人,几乎是6比1的情况。
彼有120万。
我只有20万。
并且还要分散成三百余处,同时对各地叛军进行围剿,粗粗一算就能知道,每支围剿的军队竟然不到700人。
偏偏,战局竟然真被顾天涯打成了围剿战。
……
比如新丸城外的那座山林,一支700人的兵马堵在了山林外。此处山林的后方乃是高山,所以压根不担心里面的叛军会潜逃,只要堵住林外,就能往里冲杀。
夜色之下,只见一员将领面沉如水,天上一轮明月,照的铠甲发白,而在他身后不远处,战士们身上的铠甲同样反射的月光。
左手一口大刀。
右手一面铁盾。
战士们浑身上下全被铁甲笼罩,甚至就连头盔都是精铁浇筑,这种头盔的式样很奇怪,它连战士的面部都保护起来,仅仅漏出两只眼睛,勉强算是头盔的弱点。
轰隆隆!
巨大的战鼓被敲响。
声音宛如惊涛骇浪,一波一波席卷开来。
对面山林之中顿时被惊动。
忽然一个书生打扮的少年开口,语气之中明显带着不满之意,小声对着领兵之人质疑道:“战鼓一响,叛军惊动,为什么要敲响战鼓?为什么不偷偷绞杀。”
自古征战,偷营最爽,显然这个少年精通兵法,故而才会发出这样的质疑。
然而那位将领只用一句话就回答了他的质疑。
“国主有令,对阵杀之。”
说完之后微微一停,这才详细解释道:“本将军就是要故意敲响军鼓,就是要给对面的叛军准备时间。我等着他们穿好甲胄,等着他们拿起武器……直到他们做好一切迎战准备之时,我才会下令全军开杀。”
他说着又是一停,再次道:“国主有令,对阵杀之。我们要堂堂正正的杀,我们要用最悍勇的方式杀。不偷营,不夜袭,我们要让敌人穿好战甲拿起兵器之后,堂堂正正的在战阵上砍下他们的脑袋。”
“要让他们临死之前惊恐,原来汉人是如此的强横。”
“要让他们临死之前痛悔,原来汉人是如此的疯狂。”
“要让他们绝望,要让他们大哭,我们汉家军队700人,可以屠杀小鸡一般杀掉他们4000兵,5000兵,甚至,上万兵。”
这一番话,说的热血澎湃,在场战士无不血脉喷张,月色下呼出一道道粗气。
唯有那个小书生满脸怒气,道:“这样虽然打的很爽,但是战士们会有牺牲。你身为这支军队的领兵之人,不能为了彰显武勇而害死兵卒。”
这小书生真是个有胆的人,说完之后猛然又道:“还有国主他的命令,同样也存在问题。明明我们可以偷袭,为什么要给敌人机会。”
小家伙大呼小叫,分明义愤填膺。
然而那个将领却未生气,仅是淡淡一笑道:“战士的荣耀,你小子不懂。民族的骄傲,你同样也不懂……我们不畏惧死亡,我们只想打出自己的武勇,我们要用这份武勇告诉整个高句丽人,你们永远都不是汉家军队的对手。兵对兵,我们一个打六个,民对民,我们种田耕作同样是好手。”
“我们要用这种全面的压制,让所有的高句丽人明白一个道理。他们,不行。”
最后这四个字,将领说的一脸骄傲。
小书生还要说话,猛然却被将领打断,道:“你是随军书吏,职责是统计战功。而我则是一军之将,该怎么打仗我说了算。”
那小书生气的面色发青,怒道:“但你也不要忘了,我的身份不止是随军书吏。此前国主他改革军制,我们这些学子都是军中的指导员……你懂不懂什么叫指导员,指导员最主要的职责就是关怀战士。”
这小家伙说着憋的满脸怒火,终于大吼一声道:“你为了彰显武勇而让敌人有所准备这件事,很可能会让我们的战士有所牺牲,本指导员,很生气。”
“哈哈哈哈!”
将领陡然大笑出声,不无宠溺的道:“你们都是国主的学子,是我们幽云昭国的宝贝儿。你生气向我大吼,本将军可以听着。但是,打仗的事情我说了算。”
猛然脸色一沉,挥手拔出大刀,然后目光森然看向对面山林,沉声道:“军鼓已经三响,给足了对面准备时间,接下来,就看我们的了。小家伙你让开,别挡着战士们冲锋的路。”
说着另一只大手一伸,直接拎起小书生往后一扔,大声对一个亲卫命令道:“保护好咱们的指导员,他可是咱们军队的宝。”
那个亲卫一言不发,双手稳稳接住小书生,任凭小书生如何挣扎扭动,始终被他死死抱在怀里。
这还只是个十四五的娃娃,战阵上的凶险可不能让你碰。
……
而那位将领则是手持大刀,陡然口中发出一声厉吼,恶虎咆哮般道:“此战,幽云战士五百,前朝隋卒,两百……我们五百个幽云战士,将会在两翼护卫隋卒,让你们主战,让你们开杀,杀的越狠,心越畅快,足足二十年的憋屈,足足二十年的悲愤,今夜,是你们前朝隋卒重拾荣耀的时刻。”
喀喀喀!
他猛然扬刀向天,劈出三道冷光,森森杀气,顿时弥漫,而在杀气和刀光之中,将领再次厉喝咆哮,道:“传国主之命,隋卒二十年苦楚,憋了这么久的一口气,今夜可以吐一吐了。”
“全军,出击。”
轰隆隆!
脚下大地排山倒海一般的巨震。
700个战士狂吼咆哮,疯狂的冲向了对面山林。
月色照耀之下,浑身的铠甲反射月光,而那手中一柄柄大刀,交织出一片片惨白的光。
……
领头一个战士,年纪已是中年。
他脸色有沧桑,他眼中有泪水。而他的一张沧桑脸上,此时满脸都带着狰狞。
那是一种憋屈太久的狰狞,那是一种受了太多迫害的狰狞。
二十年了!
足足二十年了!
他像是牲口一般活在高句丽,饱受着难以用语言形容的苦楚,高句丽人打在他身上的鞭伤,加起来的数字连他自己都不敢去记。
他原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像是很多当年隋卒一样被折磨而死,也许是某一天,也许是某一刻,至于被折磨死的原因,也许仅仅是高句丽人心里一时不爽,又或者,仅仅是想弄死个隋卒开心开心。
他们这些隋卒像个烂泥般活着。
被高句丽人当做牲口一般对待。
原本以为,临死都出不了一口气。
但是半年之前,有个青年站在他们面前,那是他们汉人的国主,他的名字叫做顾天涯。
中年战士至今还清晰记的,那一日国主站在他们面前的话:
“我给你们全天下最坚固的铠甲,我给你们全天下最锋利的大刀。从今天开始,每天给你们吃肉,一天三顿,顿顿管饱。你们若是有孩子,我会养起来教导成材,你们若是有后顾之忧,我给你们排除后顾之忧……我做这么多,只问你们一句话。你们敢不敢把自己当成疯子一般操练,将来有一天举起你们手中的一口大刀,展现你们的血性,打出你们的武勇。让那些欺压你们二十年的高句丽人看看,你们这些年在心里到底憋着怎样一股火。”
何止是憋着一股火啊。
简直是能让人疯狂的仇恨。
那一日,无数隋卒嚎啕大哭。他们没有发什么誓言,甚至没有说一句最简单的承诺,但是无数人大哭着走向兵营,满脸是泪的穿起来厚重的铠甲。
一口大刀,从那一日成了他们报仇的执念,日日不肯离手,睡觉时也要抱在怀里。
他们要亲手砍死高句丽人。
他们要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砍死高句丽兵。
他们要用最悍勇的厮杀,告诉那些欺压他们的高句丽人。隋卒,不可辱,当年,我们输的冤。
但是我们回来了。
这一次,我们要拿命和你们拼。
这二十年的无数屈辱,我们每一天都想拿命和你们拼。
以命雪耻,无所畏惧。
当我们冲锋时,无人可以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