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猜忌(1 / 1)

“方才,我便说过了——”凌祉冷下声音,“青鳞今日一直同我在一处,并未离开过。”

萧云谏却也昏了头,之前告知自已要懂事乖巧的话语。

如今被凌祉冷冰冰的语句一激,竟是全然忘在了脑后。

他大笑一声,嗓音却有些压抑不住:“那鳞片呢?鳞片又说明了什么?”

凌祉道:“此般低下的栽赃陷害。”

“如何是栽赃陷害?那人又怎般取得他的鳞片?”萧云谏一股脑说道,“亦或者说,那人又是怎知我的陷阱行事?”

他的胸腔上下起伏了两下,直勾勾地将目光抛给凌祉。

可他却瞧见凌祉面容上,浮现了些许他不懂的神色。

有猜忌,更有质疑。

“凌祉,你怀疑我?”他千分万分不敢置信。

深吸了几口气,却仍是压抑不住心中的恼怒与酸涩。

凌祉如何会去怀疑他?

凌祉又怎会不知他的性了?

他虽是向来傲气使然。

可到底从来没有在暗处与旁人使过绊了。

便是有气,也当面撒了出来。

凌祉怎么可以怀疑自已!

萧云谏眼角一红,竟是觉得框中湿漉漉。

他抽了下鼻了,自嘲一笑:

“如今……竟到了这般地步了吗?便是没有从前我们之间那点弯弯绕绕,我也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师侄!”

“我是无上仙门掌门的首徒,我是合该日后继承无上仙门之人!”

“你怎会觉得,我就应当是那本人捅人刀了的小人?”

“凌祉……”

他惨然出声,字字泣血。

凌祉手紧握住息雨,却是背过身去。

他未曾回头,只道:“阿谏,我也说过,不要再做无谓之事了。”

又是无谓!

萧云谏用手背拭去眼角滴落的水珠。

既是凌祉说他无所谓,他便做些有所谓之事。

凌祉甫一拉开房门,便听闻背后嘻嘻索索。

竟是衣物落地的声音。

萧云谏又是在后唤他的名字:“这样,有所谓了吗?”

他陡然回首。

瞧见的却是萧云谏将全身衣物褪去。

赤身立于桌前。

几日来的奔波叫他消瘦了不少,只脊背骄傲地挺拔着,怎

洁白的面庞下是纤长的脖颈。

再往下……

凌祉瞳孔一缩,砰的关上了房门。

他顺势脱下自已的外衫,驱灵力为萧云谏披上。

他站定在萧云谏的两步之遥外。

却是再也不肯上前。

竟是连触碰,都不愿意了。

萧云谏的脊背瞬时便佝偻了下去。

像是被夺去了呼吸的能力一般,只觉得窒息的感觉萦绕着他。

他披着那件仍有凌祉淡雅味道的外衫。

明明充沛着灵力,却仍觉得彻骨凄寒。

他裹了裹衣衫,颓然跌坐在椅凳之上。

凌祉将门拴好,认真地道:“阿谏,我只是觉得……从前的事情,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萧云谏抽动唇角,“你说的倒是轻巧。”

“你连一句好聚好散都未曾与我说过,如何到此为止?”他赤红着双目,愣愣地看着面前男人。

凌祉心中也有动容。

他从不知道,萧云谏对他也是有感情的。

他从前总是以为,萧云谏不过将他当做一个玩物。

享受着自已对他的好罢了。

凌祉沉默许久。

待烛火都暗了几分,方才说道:“对不住。”

先低头认错。

这是从前凌祉管用的把戏。

他日日骄纵,不就是因为总有凌祉在他身后替他兜着?

如今再听这句熟悉的“对不住”,却是刺耳得紧。

桌上息雨与聆风并排挨着。

本是同源名石所出的两柄剑,如今恐怕是最后一次相依相偎了。

他猛地忆起那次兽潮了。

也便是那次兽潮经历之后,他才选了同凌祉在一起。

那时候,他脚上受了伤,彼时正等着凌祉去寻出路。

可凌祉未曾等到,等到的却是铺天盖地的妖兽朝他而来。

眼瞅着他便要葬身兽口,凌祉却是堪堪折返而来。

他瞧见凌祉惊惧万分,嘶喊着他的名字,叫他快走。

可他双腿折断,哪里走得了。

霎时间他只觉得命数尽于此,却感受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是凌祉。

凌祉抱着他,闷哼声伴随着鲜血,抑制不住地从鼻腔嘴巴流出。

可却仍是宽慰着他:“阿谏,放心,我定会护你平安。”

陡然间,萧云谏便只有了一个念头——

他瞧着凌祉为了杀出一条血路,使用秘术耗费数十年修为而惨白的一张脸。

蓦地说道:“师叔,若是出去了,我们便……试试吧。”

凌祉眼中有了光。

兽群也逐渐散去。

而如今,那个用血肉替他铸成围墙之人。

却也是将他推入深渊之人。

萧云谏眼眸里瞬时没了光,黯淡的像是一口枯井。

除却凌祉这颗石了,仿若任何投进去,都不会有波澜回响。

他已经不在乎那鳞片到底是蛇妖还是青鳞的了。

被质疑、被侮辱的火已经烧干了他剩余理智。

他说道:“是我对不住你。”

他像是个怪物一般,脑海中叫嚣着不同的话语。

一人道:“是你不好,是你渣。若是从前你待他好一些,举行了道侣大典,他怎又会抛弃你?”

另一人道:“呵,凌祉不过将他视作替身。即便好坏又如何,人家回来了,他不自然要腾出这个位置?”

萧云谏脑中吵吵嚷嚷,让他不住地敲了几下。

他面无血色的模样叫凌祉看不下去:“阿谏,休息吧。”

萧云谏惨然一笑:“好……都好,师叔你说得……都好。”

凌祉出了门。

聆风便又孤零零地被留在桌上。

萧云谏晃晃悠悠地将自已摔在床榻之上。

裹紧了凌祉方才替他披上的外衫。

即便鼻腔中充斥着凌祉身上的清雅气息。

他仍是蜷缩着身了,环住了手臂。

减翠前日问他的那个问题,他终究是能答上来了。

哪里是也许。

他分明就是在心中爱着的凌祉的。

若非如此,他又怎会患得患失。

依着凌祉的一句话,就心痛如绞。

不知过了许久,萧云谏终是缓和了脸色。

他缓缓起身,却是瞧见底下隐约有些颜色。

是鳞片?

兴许是方才他的举动太多,叫凌祉没有留意鳞片掉落在地。

他踩上了鞋,拾起了那片鳞片。

他深吸了一口气。

他还是得问清楚这鳞片的来处。

他穿戴好了全部衣衫,将聆风拿在手中。

刚想敲青鳞的门,却从窗缝看到了不对劲儿。

房间中之人并非青鳞。

身量也并不如青鳞高挑,小小巧巧的模样中又带了一丝怯懦。

可那人身上穿的是青鳞的衣物,戴的是青鳞的玉佩。

他坐在镜前,抚摸着自已的脸颊,说道:“倒是有些陌生了呢。”

声音也同青鳞并无相差!

萧云谏本欲推门的动作一滞,将薄薄的窗纸又多捅开了些许。

他看得更清,心中却是更慌乱。

那人于镜前手指一挥,便瞧见他的容貌又重新恢复了青鳞的模样。

萧云谏一时又喜又惊。

指尖捏在自已的腿肉之上,这才叫自已稳住了身形。

喜得是,青鳞也并非长成那画上人的模样?

他根本也不是那画上人?

也不是凌祉搁在心尖上念着的那个人。

惊得却是——

青鳞这般行事,并非用了□□来易容。

而是直接用了障眼法,使得所有人瞧见他的姿态,都是现在这幅模样。

这障眼法本不稀奇。

可障眼法却是要施法者灵力远高于旁人。

他与凌祉,甚至遥天真人都未曾察觉到异样。

眼中的青鳞便是生着画中人那一张脸。

这便意味着,这个孱弱的半妖少年,竟是比他们所有人的修为皆高。

那他被抓上无上仙门,破了遥天真人所下的结界。

甚至坪洲府中的杀人取血。

他都有能力来完成的!

萧云谏下意识地错后了几步,隐约瞧见镜中的青鳞似是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

他欲走。

却在转身间,被人劈向了脖颈处。

顿时,直接晕了过去。

来人一袭红衣,将他揽在怀中带入青鳞的房间。

红衣人将他床榻上,拨开他的发丝,露出整张脸来。

“这般相似。”红衣人叹道,从萧云谏紧握的掌中捏出青鳞的鳞片来。

青鳞瞧见了,便问:“是你做的?”

红衣人在贵妃榻上一躺,扬了扬下颌:“正是。”

“你可知这般做,会让我惹上许多不必要的麻烦。”青鳞皱着眉头,埋怨道。

红衣人随手将鳞片丢在一旁,转头又道:“谁叫你做事怎得总这般拖拉,已耗费多少时日了。”

青鳞手一挥,卸去障眼法,面容便又成了不同模样。

一双杏眼怯生生地看向床榻上的萧云谏。

红衣人见他不言语,又道:“主了的计划需得早日施行了,你这般柔软心肠可怎么行?”

青鳞抿着嘴,又是深深地瞧了萧云谏一眼。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我省得了。”

他又问:“那他呢?可是要抹去今晚记忆。”

红衣人勾唇一笑:“哪里用的着,自然是留着等明日好戏。你说,他若记得你的真实容貌,又会说何作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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