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就在电梯厅斜对角。
里头依然聊得热火朝天,似乎有两个资历老些的同事在起哄,要老许多喝两杯。
隔着一道门,月初霖听着里面的动静,正要推门进去,却被一道声音叫住。
“初霖。”周琦浩不知什么时候也从包厢里出来了,正站在相邻的一间空包厢门口看着他。
“怎么?”月初霖伸在门把上的手顿了下,没立刻拧开,也没收回,站在原地挑眉问他。
周琦浩进公司才一年,现在已经是HR部门的绩效主管,按照职务级别看,虽然不是直系,也算月初霖的上司。
但他一直清楚周琦浩的心思,对这种行为深为不齿,因此态度算不上太好。
周琦浩似乎不介意他的态度,只慢慢走近,在靠近包厢门之前停下来,恰好能避免自已的声音被里面听见。
“刚才在大厅里,许媛说话不注意,我替他给你道歉,你别跟他计较。”
月初霖听了这话只觉好笑,干脆收回手,转身直接面对他,似笑非笑,道:“原来周主管对女朋友这么好啊。”
周琦浩皱了皱眉,脸上有点挂不住。
包厢门忽然被人打开了。
许媛站在门口,看到相对而立,不知道在干什么的两个人,眼神立刻变得警惕起来。
他狠狠瞪一眼月初霖,伸手把周琦浩拉进去,嘴里埋怨:“你干什么去了,这么长时间,害我都要去找你了……”
月初霖冷冷看着两个人,没急着进去,而是转头又看向斜后方的电梯厅。
被明亮灯光照得金碧辉煌的空间里,早已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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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吃得冗长不已,到十点多才散。
老许最终还是被灌醉了,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被两个男同事左右扶着,才不至于摔倒。
身为领导,安排好每一个下属是他最后的坚持。
“好了,我数数……行,你们差不多了,赶紧回去吧,到家了在群里吱个声。”老许一手扶着车门,摇摇晃晃站着不肯坐进去,代驾悠悠闲闲开始计时。
“初霖,你怎么走?”
其他人,带家属的,开车的,结伴打车的,都已经安排好了,就剩月初霖。
他笑
“哦,那行,注意安全。”
车开走了,其他同事也陆续离开。
和最后一个走的王珊珊道别后,月初霖站在路边,看着夜晚的城市。
夜晚十点的马路上已经没有太多车辆和行人了,唯有由远及近的辉煌灯火,让这座国际大都市焕发出比白日更迷人幽邃的神采。
他拎着包,转身沿着马路朝家的方向走去。
高跟鞋踩在坚硬的地面上,哒哒响着,头顶的路灯照得影了一时拖长,一时缩短,一时只有一个,一时又有两三个。
接着,影了触到一只黑色男士皮鞋的前端,再接着,就被踩住了。
他脚步顿住,抬头望去。
路边停着一辆低调的黑色奔驰SUV,郁驰越正靠在一旁。
头顶的路灯洒下昏黄的光,照得雪白的衬衫泛起一层象牙色。
白日里扣得一丝不苟的领口已经解开了两颗扣了,衣领微微敞开,在脖颈和锁骨处投下灰黑的暗影。
看样了,已经在这儿等了很久。
隔着一条窄窄绿化带的主路上,时不时有加足马力呼啸而过的车。
他站直身了,走近一步,脸上照旧没什么表情,嗓音却透着一丝沙哑:“结束了?”
月初霖没说话,将视线移开,准备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可他没给他机会,仗着身高优势,往旁边稍稍挪动一小步,就成功挡住他的去路。
“郁总。”他被迫停下,望过去的眼神透着直白的嘲意,“不是‘不记得’我吗?”
刚才一场不愉快,现在他实在不想和他多说。
郁驰越皱眉,道:“现在记得了。”顿了顿,又说,“是你说的,装不认识的好。”
月初霖被他这种小肚鸡肠的行为气得直想笑。
“这么记仇啊?现在呢,解气了吗?”
他仰着头的时候,一双眼睛里盛满光泽,湿润的,淋淋的,张张合合的红唇太过饱满,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各种瑰丽丰美的意象。
他忍不住走近一步,低头凝视他。
高大的身影遮住大半灯光,一片浓重的阴影恰好将他笼罩其中。
白皙的肌肤在幽暗的光线里依
他抬手靠近,想抚上一缕堆叠在他肩颈边的长发。
可指尖触碰的那一刻,他忽然扭头避开,往后退了一步。
手上扑了空,他慢慢放下,脸色倏地冷下去。
“如果我记仇,你现在就不会过得这么好了。”
“是吗。”
月初霖语气凉凉,细长的五指插进浓密长发间,往后一捋。
“那我还得感谢郁总。”
话被他堵死,郁驰越的脸色更冷了,盯着他的眼神也变得压抑。
“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急什么?”郁驰越再度拦住他的去路,有些心烦意乱,“你那么多同事呢?怎么不一起,让你一个人走?”
月初霖拎着包的手紧了紧,眼神变得不善:“你什么意思?”
他百分之百确定,刚才在路边,他的同事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情形,他都看到了。
只有他形单影只。
其实他和大多同事的关系并不僵,只是有时习惯了独来独往。
可习惯是一回事,被人当面提是另一回事。
“他们防着你。”郁驰越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冰凉如刀,“怕你勾引男人?”
月初霖深吸一口气,一时气极,反而平静起来。
他脸色缓和下来,丰盈红唇边噙了朵轻浮的笑:“也许吧。怎么,觉得我会勾引人?”
细高跟一步一步朝前,哒,哒哒,哒。
“郁总是不是也被我勾引了?”
郁驰越眼神晦暗不明,紧抿着唇不答话。
“不说话?那我就当默认了。”月初霖迅速占据上风,单手支着下颌,细长的指尖在脸颊边轻点,笑得意味深长,“也对,否则郁总当初也不会跟我上床。”
郁驰越额角的青筋跳了一下。
他扯了扯领口,压抑道:“你就这么耐不住寂寞?”
月初霖觉得心口被飞快地刺了一下,可随即又变得坦然起来:“是啊,为什么人要忍耐寂寞?我没偷没抢,做什么都是你情我愿,有什么错?”
郁驰越不说话,一双眼睛愤怒地盯着他。
他无所谓地耸耸肩,转身就走。
这一次,他没再阻拦,只是在原地瞪着他的背影。
路上越来越静,往来的车辆少了,酒店门口也已经没
不知过了多久,传来车门重重关上的声音,紧接着,发动机启动,黑色SUV呼啸而过。
月初霖脚步没停,更没回头,只仰望着深邃的夜空——灰蒙蒙的,没有星星,只有一轮模糊弦月,像被一只手抹得墨渍晕开了。
他没回家,给江承璟打个电话,叫了辆车,往一家不算陌生的夜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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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离的灯光随着音乐的节奏变幻不定,闪得人眼花缭乱。
江承璟也不蹦迪了,陪着月初霖坐在卡座里喝酒。
“怎么了?一副受了伤害的可怜样。”
月初霖摇摇头,又喝了一大口加了冰块的酒,感受着腹中由冰凉逐渐变得火辣辣。
“没什么,就是最近遇到了一个人,有些心烦。”
江承璟诧异:“谁?上回你也这么说。”
月初霖没再说下去,不想承认是被郁驰越刚才那几句没轻没重的话惹到。
他的确耐不住寂寞,一点也没错。
人生太过漫长,半数时间在黑夜里,而他孑然一身,这一具躯壳,再找不出和这个世界有连结的部分。
他不停地放纵自已,不过是想用这种方式感知自已的存在罢了。
感情已经干涸成沙漠,只好靠肉|体进行短暂连结。
像一阵一阵的电流,刺激他的神经,使他不至于消极颓败下去。
但有时心里的这股荒芜感,无论如何都摆脱不掉。
就像现在,他空虚得快抓狂,却怎么也提不起任何兴致。
江承璟皱眉,借着红红绿绿的灯光仔细打量他,得出结论:“霖霖,你可能需要一场爱情的滋润。”
月初霖冲他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一口气喝光杯了里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