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门前,陈珂再次看见了怀山。
他今日穿着白净的素衣,怀里抱着一快木质芴板,神色安详轻松。很难想象这老头子昨天才被废了全身修为。
尽管脚步虚浮,可是他仍然牢牢拄着自己的木杖,尽力保持着典雅的仪态。
“风元帅。”见到风吼带着陈珂他们走到宫门近前,怀山平静的躬身一礼。
风吼略一颔首,然后对着自家的母熊禁卫递上了令牌。
正式入宫的手续漫长繁琐,熏香验身是样样不少。还好陈珂有白泽提醒,提前显露出妖怪原型。不然他也要和那怀山一样,被查看某些隐私的部位了。
从怀山现在叉着腿走路的样子来看,有熊氏母熊们的手劲儿着实不小。
白日里的皇宫更加华美壮丽。饶是陈珂他们走的是日常供守卫宦官们出入的侧门。这里的宫道也足足有十丈宽阔。镶金的银砖打底,两侧雕栏玉砌,种满了奇花异草。
“呐!”安晓随意的从一株结满金黄色果子的树上摘下几颗果实来,递给了陈珂。
“这是原产东海的金铃子,三百年才挂一次果。”
陈珂接过果实,果子两颗并蒂,轻轻摇晃还有叮当之声。放入口中后绵软清甜,提神醒脑。
小熊猫一听安晓说这玩意儿难得美味,还是大夏赏赐朝臣的礼物之一。它干脆直接站到了陈珂的头上,拿着百宝囊,见果子多的地方就捞。
有风吼带路,那些养护花草的宦官看见小熊猫如此行径,却也只能是恭立在两边,敢怒不敢言。
宫墙渐深,侍女宦官如织如云。偶尔还能看见几个品秩不高的妃子站立在鱼池或者花丛前摆着造型久久不动,似乎是在用自己最美好的剪影等待君王那惊鸿一瞥。
“蠢妇!”安晓对于这些妃嫔们的行为非常鄙视。
“好看!好看!”小熊猫则是瞧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风吼和怀山倒是目不斜视,正眼盯着前方,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众人被风吼带着来到一处当日陈珂洒下狐毛的地方。
“是狐妖的毛!”怀山装模作样的在地上寻找半天,说出了他蓄谋已久的答
案。
风吼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他转头看向安晓。
他当然还不知道其实陈珂他们早已和怀山串通好了。
安晓拈起狐毛,也对他肯定的点了点头。
风吼眉毛微拧,他从自己的腰间抽出了一块湿漉漉的毛巾状物体。
“这是那晚妖物所遗的尿液,属性庞杂无比,竟然不知是何种妖怪。”风吼把那毛巾放到鼻子边使劲嗅嗅说道,
陈珂看的浑身恶寒,要是让风吼知道他现在闻的是自己的“杰作”的话,那么他的下场,估计会比昨天那被拍扁的瘟蜥还要惨。
风吼面色凝重的嗅完毛巾,竟然还把它递到了安晓面前,示意她和陈珂也闻闻!
“咳咳咳!”见到这一幕,陈珂和安晓终于是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
“你们啊!娇生惯养!”看来风吼是以为安晓和陈珂久居仙宫,无法忍受这气味,他有些恼怒的道。
“但可以肯定这不是狐妖的气味。”风吼有些懊恼,前天大夏的两位供奉就是因为这尿液妖气和一副莫名出现的有熊女铠而责怪禁卫里出了内奸。
他挥挥手,边上的两只母熊吭哧吭哧的抗出一面绸布盖着的大圆盘来。
“狐毛遍布宫中,所以我准备以这面轩辕镜探照宫内,各位以为如何?”风吼对着安晓和怀山问道。
“唔,甚好。”安晓这会儿好不容易顺完了气,她借势说道。
按照陈珂带来的消息估计,如今纯狐的隐气汤已经没有了,轩辕镜很容易把她找出来。
见安晓和怀山点头,风吼吩咐陈珂喝下有熊氏的隐气汤,然后带着众人来到一处高台,一把揭开了轩辕镜上的绸布。
哗!这面轩辕镜的法力果真不同凡响,巨大的光柱在白天就射入天空百丈可见。
风吼拿着这像是个探照灯似的轩辕镜对着皇宫各处晃荡,果然不久后,一处宫殿群就在光影中浮现出了红黄相间的妖气。
“长春宫?!”风吼看着这些徐徐冒出妖气的宫殿,有些难以置信。
面色凝重的风吼命令手下收好轩辕镜,然后就带着众人直奔长春宫。
刚到长春宫外,风吼
他们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是一队人类女兵,她们英姿飒爽,把长春宫围的是严严实实。
.......
“大胆!我乃是禁卫军右元帅,也问不得吗?”风吼此刻满脸怒容,羽林卫女兵换防皇后寝宫,他这个禁军统领竟然丝毫不知。
“风元帅恕罪!”为首的那个女将军单膝跪地,面对风吼惊人的威压,她的身躯都显得有些晃荡。“这是陛下今早签发的密令,命我营换防长春宫。还未来得及过审兵部,告知风元帅。”
“陛下说皇后娘娘诊有喜脉。昨夜又惊梦连连,特遣羽林卫女兵营护卫,以镇邪祟。若无皇上旨意,任何人不得打扰娘娘。”
“胡说!”风吼大声训斥道,“如是娘娘诊有喜脉,当出诏书告知诸位臣子及封国才是。为何不见动静?”
他的内心有些焦虑。皇宫出现狐毛,长春宫妖气涌现,皇后有孕不昭,再加上今早羽林卫女营无端换防,有人在刻意掩饰着什么!。
“上次你们女兵营换防,应该都是两百年前的事儿了吧?”就在风吼惊疑不定,和女兵们僵持不下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怀山却没头没脑的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话。
“两百年前?”风吼回想了一下,像是记起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然后他的面孔突然变得非常潮红,头上的白毛全都竖了起来。
“全部让开!”风吼显出原身,浑身法力激荡。对着女将吼道,“不然,你们得死!”
“风元帅,什么事儿发这么大火啊?”一个尖利的嗓音忽然从远处传来。
哗啦啦啦,边上的宫娥宦官,乃至那些羽林卫的女兵们,他们纷纷跪倒成了一片。
陈珂也被安晓带着,不情不愿的单膝跪下了。
陈珂抬头偷看,宫道远处来了一个长长的百人队伍,十八抬的御辇上,坐着一个清秀的年轻人。他穿着明黄色的云龙袍,上面的龙纹宛如活物,在他的衣袂间跟着祥云游动。
御辇的台阶下,有一个尖嘴猴腮的老年宦官,刚才的话语就是出自他口。
“陛下!”风吼收起变大的妖身,恭敬的一礼。
“平身吧。”老
宦官又说了一声。呼啦啦,千百人像是海浪般重新立起。
而那年轻人手里拿着一块精巧的木质构建,正在全神贯注的拼接,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大家和风吼的问安。
无奈之下,风吼只好走了过去。
由于大夏皇宫的禁制,陈珂现在听不清几十丈外的风吼和皇帝在谈些什么。
“安晓。”他悄声问到身边的安晓。“为什么怀山提到两百年前,会让风元帅那么激动啊?”
“这就说来话长了。”安晓面色深沉的说道,“当年奸相寒浊宠幸长狐,纯狐这两狐妖姐妹。到两百年前,寒浊年老的时候,他竟然起了彻底谋逆的心思。”
“当时长狐有孕在身,寒浊竟然偷偷把她塞入后宫,还给她安排了一个嫔妃的身份。妄图用自己的子嗣混淆大夏皇室血脉。”
“长狐即将分娩。为避免有人发觉,当年的寒浊也是调走了附近的有熊氏禁卫,以人类女兵代之。”
“幸而大夏供奉得到消息,带着风吼和其它一些人闯宫。正好撞见了因分娩而无法收起狐尾的长狐和她的人妖混种孩儿,真相大白。”
“据说寒浊就是因为此事而被迫交还大权,郁郁而终,死后被挖坟掘墓。”
“长狐氏则被凌迟处死,孽种烧成飞灰,只剩她的妹妹纯狐不知所踪。”
安晓阴郁着脸把这一切说完,她顿了顿又道,“此事也被大夏和有熊氏视为奇耻大辱。从此以后,后宫禁卫就全面托付有熊氏,不再允许人类羽林进入后宫了。”
听安晓说完,陈珂算是明白了。怪不得风吼会这么激动,他是怕两百年前的宫闱丑闻再度重演。
之前陈珂还觉得怀山他们的计划实在太过简单,掰倒皇后,几根狐毛和自己的一泡尿就能完成?
原来一切都有前尘旧事打底,如今这样似是而非的布局反而让风吼和其它人都紧张异常,心中开始主动怀疑皇后纯氏来。
“妈的,你们才真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狐狸。”陈珂不禁在心里暗骂道。回想起死于权斗的大世子蚕信,替肖凌薇出嫁的柳奕烟霜。他决定以后听安晓的,离这些皇室越远越好。
正在陈珂吐槽这些争权宫斗戏码的时候,风吼陪着那皇帝相康走回了过来,宫娥宦官们再次跪倒。
“既然风元帅觉得事关重大,不肯相信朕的皇后,那就随朕一起进宫看看吧。”
年轻的皇帝边走边开着口,他的语气并不是生气或者凝重,反而显得轻松,甚至有些志得意满?
“呦!安天师也在啊。”相康说话真不像个帝王,他见到安晓,竟然还拿着手里的木块轻佻的打了一个招呼。
安晓谨言问安,不过她好像并不喜欢相康,只是远远的缀在风吼后面。
相康和风吼路过趴在地上的怀山时,就当他是一块儿大石头似的没看见。
“打开宫门。”相康对着跪地的女将军说道,“朕要看看朕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