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孙万荣便率领五万契丹骑兵,一路烟尘滚滚,喊杀连天,野狼一般向营州试着而来。
接到契丹人叛乱的警报,赵文翙懊悔莫及,惊恐万状。
无奈之下,他只能硬着头皮下令,将所有府兵调入营州城,试图拱卫城池。
三千老弱府兵,怎么可能是十万虎狼之师的对手?
……
原本热闹非凡的神仙镇,此刻却充斥着萧条的气息。
契丹人造反的消息,镇上的人也听到了,大家有些人心惶惶。
神仙镇地处松漠前往营州城的必经之路上,契丹大军开进镇子,万一大开杀戒可如何了得?
有些怕事的商贾,如同丧家之犬一样,丢下偌大的产业,迅速逃离了镇子,可大多数人还是选择留了下来。
真要说走就走,把平日积攒的产业丢下不管,很多人都做不到。再说了,他们平日做生意见惯了契丹人,并没有觉得有多可怕。就算契丹人要攻打营州城,最多也就是对神仙镇洗劫一番。
都说侥幸心理害死人,当契丹大军真正进入神仙镇的时候,决定留下来的人终于后悔了。
这些被他们称作“夷族”的契丹人,平日里看上去低眉顺眼,此刻摇身一变俨然成为了决定他们生死的恶魔。
或许是被压抑的太久,契丹人的破坏力极其巨大。面对手无寸铁的百姓,他们毫不留情的大开杀戒。残忍和灭绝人寰杀戮到了疯狂的地步,仅仅半个时辰神仙镇便被屠戮一空,只留下一地的尸体。
当然,镇上的所有财物也被洗劫一空。
五万契丹大军犹如蝗虫过境,待他们离开神仙镇的时候,整个镇子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
陈三和吴六成为了为数不多的幸存者,并不是因为他们运气好,而是因为他们的清炖羊肉做的好。
孙万荣亲自下令,谁也不准伤害陈三和吴六。他让陈三和吴六跟在自己身边,以后就可以天天吃上美味的清炖羊肉了。
几个时辰前,卢小闲专门派人送信给他们,让他们放心,断言孙万荣一定会把他们带在身边。
神仙镇里的暴行让他们心惊肉跳,只到
孙万荣的亲兵保护着他们一同前往营州城时,他们这才心安下来。
在神仙镇尝到了甜头,让契丹人热血沸腾,欲罢不能。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下达命令,每个人都加快了向营州城进发的速度。
在契丹人看来,营州城就像一座夺目的金山,在等待着他们去攀登,去开采。
接到契丹人血洗神仙镇的噩耗,营州城里一片混乱,恐惧像瘟疫一样在官员和百姓心中迅速传播,没有人知道自己将会面临什么样的结局。
……
看着神仙镇血流成河的惨状,李楷固和李失活心中惊悚不已,这与人间地狱有何区别。
卢小闲的心情同样异常沉重,当初正是因为担心会出现这么一天,他才竭力阻止契丹人的叛乱。眼前血淋淋的的
一幕,似乎像是在向卢小闲宣告,他之前所做的努力已经化为乌有。
李失活涩声向卢小闲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离开营州城的这一路上,李失活没有和卢小闲说一句话。
从五十名契丹人被射杀的那一刻起,李失活与大周朝的仇恨便深深的结下了。虽然卢小闲救了李失活,但李失活却一点也不领他的情。在李失活看来,大周的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此刻,见到神仙镇这副模样,他受到了极大的震撼,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卢小闲瞅了李失活一眼,淡淡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你就全部明白了!这个故事就从突厥国师阿史那竞流出现在营州城讲起吧……”
卢小闲说完后,李失活瞪大了眼睛。
他与李楷固对视了一眼,然后狐疑的向卢小闲问道:“这些都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卢小闲面无表情道,“如果不是突厥人的授意,严克哪来那么大的胆子,敢直接射杀那五十个契丹人!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契丹人也不会反叛,神仙镇也不会遭此劫难!”
说到这里,卢小闲脸上显出忧色来:“孙万荣既然敢下令屠了神仙镇,攻入营州城后他就敢下令屠城!如果真是那样,契丹族将来……”
卢小闲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李失活和李楷固都
听出了其中的意味。营州城内有三万多百姓和数千士兵,若是契丹人真的屠城,那势必要与大周不死不休了。真到这种局面,以契丹与大周悬殊的实力,契丹真有可能被灭族。
“不!不可能!”李失活脱口道,“有我父亲在,他不会下令屠城的!”
卢小闲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李失活:“据我所知,你父亲以为你在都督府被杀了,他因经受不了打击而昏厥过去,直到现在还没醒。目前,所有的契丹军队都在孙万荣的统领之下。以你对孙万荣的的了解,你说他会不会下令屠城?”
李失活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他低下了头沉思了好一会,这才抬起头来,对卢小闲说:“卢公子,你放心,我这就去松漠接我父亲前往营州城,如果我们停止了攻城,就算城被攻破我们也会及时退出,绝不会屠城。朝廷那边,还请卢公子为我们斡旋一二!”
卢小闲点点头:“如果你还信得过我,我会尽最大努力的!赶紧走吧,但愿还来得及!”
李失活朝着李楷固挥挥手道:“四叔,我们走!”
……
营州城不出意外的失陷了,但出人意料的是大周军队仅仅只坚持不到两个时辰,便全部溃败了。事实上,除了在城里发生了一些零星的巷战之外,契丹人根本就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
都督府作为营州城内最高长官的官邸,也是最气派的建筑,理所当然成了孙万荣的大帅府。
此刻,孙万荣与契丹各部酋长正坐一个大厅内,这里是营州都督平日里召见下属的官厅。
与以往有所不同,应该坐在上首的赵
文翙,现在换成了孙万荣,契丹各部酋长则依次坐在孙万荣左侧下首的位置。
酋长们个个红光满面,兴奋和激动如同决了堤的洪水,浩浩荡荡,哗哗啦啦地从他他们的心中倾泻而出,甚至连自己的身份也不顾了,相互间大声说着什么,屋内一片嘈杂。
暾欲谷和王先生也光明正大以上宾身份,坐在孙万荣右侧下首的位置。与酋长位的兴奋相比,他们显得非常平静。
暾欲谷前些日子去过松漠,故而契丹酋长们都认识他
。但身着道服的王先生就面生的很了,几位酋长不知他是何方神圣,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孙万荣与他是什么关系。
更让酋长们不解的是,都督府长史严克居然也紧挨暾欲谷和王先生坐着。这厮看上去道貌岸然,其实一肚子坏水,平日里没少欺压契丹人。若不是碍着孙万荣的面子,酋长们早就上去痛揍这个王八蛋了。
虽然众酋长们心中有疑惑,但孙万荣没有解释,他们也不好询问。其实,酋长们并不关心这些跟他们没关系的人,现在他们最关心的便是如何瓜分和洗劫营州城的财物。
这几年遭灾,契丹人的苦日子差点熬不过去了。
几名契丹士兵押着原来在都督府任职的几十名官员,缓缓进入大厅,为首的正是营州的土皇帝都督赵文翙。
孙万荣看着赵文翙,脸上露出了戏谑的神色。
良久,孙万荣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嘲讽地说:“赵都督,没想到吧,我们又见面了!”
赵文翙没有说话,甚至看也没看孙万荣一眼,只是死死盯着坐在那里的严克,脸上露出了一抹难言的悲哀。
严克下意识别过头去,根本不敢与赵文翙对视。
哀莫大于心死,悲莫过于无声。真正的失望是没有声音的,内心就像一潭死水,任凭波涛汹涌也掀不起半点涟漪。
营州城虽然失陷,但赵文翙还抱着一丝希望,但此刻看到坐在那里的严克,赵文翙什么都明白了,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愚蠢造成的,他百死莫赎,注定要被钉在耻辱柱上了。
平日里,赵文翙一向瞧不起契丹,认为契丹是蒙昧无知、不曾开化的夷族。现在赵文翙成了契丹人的俘虏,孙万荣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他要好好折辱一番赵文翙,也好出一口心中的恶气。
见赵文翙并不搭理自己,孙万荣认为赵文翙是蔑视自己,再想想平日里赵文翙的耀武扬威,他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无名火来。刚才还是晴空一样的脸,笑容顿消,忽然乌云密布。
孙万荣他猛的站起身来,冲着赵文翙怒吼道:“姓赵的,本大帅在问你话呢,你耳朵里塞驴毛了吗?”
孙万荣这一声喊,浑厚而沙哑,就像天空滚过一阵闷雷,简直要把屋顶掀翻,众人不由一激灵。
赵文翙却充耳不闻,如铁铸一般立在那里,目光如箭一般钉在严克身上。
若这目光真的是箭,估计严克身上早已经千疮百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