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进了寺,卢小闲找到岑少白,两人在寺里用了斋饭,聊了很久才离开了慈恩寺。
刚出了慈恩寺,便看见普润急匆匆从寺中出来。
卢小闲对普润有种说不出的好感,他笑着打招呼道:“这么巧?又见到普润师父了?”
“啊?施主,您这是要回去吗?”普润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是呀!”见普润有些魂不守舍,卢小闲奇怪地问道:“普润师父,你这是去哪呀?”
“我……我……有点私事!”
“私事?”卢小闲疑惑不解,一个和尚会有什么私事?
“那我陪普润师父走走吧!”卢小闲不管不顾地黏上了普润。
“这……这……”普润有些抓耳挠腮了。
“怎么?不方便吗?”卢小闲的好奇心更重了。
“好吧!”普润如同打了败仗一般垂头丧气道。
普润带着卢小闲等人七拐八拐来到一处破落的宅院,院内有个妇人与一个壮实的男子正在争执着什么。
那个汉子笑嘻嘻道:“三娘,你二狗哥来了,把猪拉出来吧。”
那妇人把脸一沉:“今日请你来是吃肉的,不是请你杀猪的,猪自会有人帮我杀。”
二狗闻言一愣:“谁?你请谁杀猪?谁敢帮你杀猪?”
“是我!”这时,普润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跟在普润后面的卢小闲三人一听这话,不由愣住了:普润到这里竟然是来杀猪的?
二狗一看,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笑死人了,三娘,你还真的请个和尚来杀猪啊!”
普润冷冷道:“和尚怎么啦?和尚就不会杀猪吗?”
“好你个秃驴!”二狗又气又恨地骂道,“你身为出家人,却帮一个寡妇杀猪,你自己说,犯了什么戒?”
普润怒视着他道:“你欺负孤儿寡母,便是佛祖也要动怒。贫僧今天就是要破戒杀生,大不了不当和尚了!”
说罢,普润取下身上的破布袋。
三娘看普润两手空空,一把刀也没有,只好进屋取了菜刀出来:“师父,我家只有这把刀。”
普润摆摆手:“不用,不用!杀猪不一定非得用刀才行的。”
二狗在旁边冷哼一声:“好大的口气!不用刀,难道你用法术?”
普润瞧也不瞧二狗,从布袋里取出一捆绳索,淡淡地说:“咱们老祖宗杀猪,本来也用不着刀的。你不懂,就在一边看着吧!”
二狗既羞又怒,喊道:“好,老子看你怎么杀!你若是不用刀就能杀,我二狗从今日起永不杀猪!”
普润也不理会他,拿了绳索走到猪身后,把绳索往两条后腿上一缠一绕,使劲一拉,那猪便轰然倒地。
普润又如法炮制,把猪的两条前腿也绑了。那头猪像个等待行刑的犯人,被绑得严严实实,除了两只耳朵能动,竟是丝毫挣扎不得。
二狗看他露了这一手,不禁心头一惊。
那头猪比牛小不了多少,自己一个人恐怕要费半天工夫才能下刀。没想到这和尚果然是个高手,顷刻间就把猪制服了。
二狗虽然吃惊,但心中还是无论如何不敢相信,普润不用刀便能杀猪。
见普润双手合十,对着猪念念有词。
念了一阵,普润从布袋里取出一根二尺长的小竹管,一头已经削尖,看来竟是要用竹子代替杀猪刀了。
普润先用手在猪身上搓揉了一番,似乎在寻找下手的部位,突然猛地把手中的竹管往前一插,口中喊道:“中!”
只听“噗”的一声轻响,竹管已应声没入猪身,只留寸许在体外,血从管口喷涌而出。
那猪只发出一声哼哼,再定睛看时,居然已经毙命!
二狗看到这儿,大吃一惊。他知道,今天自己算是撞上杀猪的老祖宗了!
待猪血流尽,普润把竹管飞快拔出。
二狗禁不住俯身细看,那口子又细又小,无半滴血迹。那猪闭目合嘴,一副舒坦自得的样子,像睡着了一般。纵是二狗杀猪无数,也不由得暗暗大叫一声:好厉害的手法!
普润解去猪身上的绳索,吩咐三娘拿热水出来。他又从布袋里取出两片薄薄的竹片,一手各拿一片,立了个马步,气运丹田,猛地大喊一
声:“淋水!”
三娘一家忙把热水一瓢瓢往猪身上浇去。
只见普润两手纷飞,竹片所到之处,仿佛风卷残云一般,猪身上的毛纷纷飞落。
不到半炷香的工夫,普润已把毛去得一干二净,就连最难处理的猪脑袋,也硬是被他削得一毛不剩。
二狗直看得眼花缭乱,目瞪口呆。此时他早已忘了自己来干什么的,情不自禁地喊出一声好来。
普润脸不红气不喘,片刻也没有停歇,用竹片在猪肚皮上轻轻一划,伸手一掏一拉一扯,一副下水被完完整整取了下来。然后,他又用竹片在胸骨处来回划拉几下,猪身“啪嗒”一下分成了两扇。
直到此时,普润才擦了把汗,喝了一口三娘递上来的茶。
三娘感激不尽地说:“师父,剩下的让我们母子来做吧,我们还有把斧头,不用辛苦你了。”
普润呵呵一笑:“不成,不成!你们拿斧头乱砍一通,骨头不是骨头,肉不是肉,倘若拿到集上去卖,肯定没人买你的。”
说罢放下茶碗,拿起竹片,开始分割猪肉。
卢小闲、岑少白与海叔在旁边看得出了神,普润手中握着的明明是小竹片,可在别人看来,却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在猪身上随意切割,没有丝毫阻碍,如切豆腐般轻松自如。那竹片有时又像一条灵动的小蛇似的,在骨缝间伸缩游走,有些骨头之间看似不可能穿过的,竹片却像变戏法般穿了过去。
不一会儿,大骨小骨、精肉肥膘、猪头猪脚……一样样被完整地取了下来。
二狗直看得心悦诚服,又自惭形秽。
一头如此巨大的猪被普润切好,居然看不见半点骨屑肉末,骨是骨,肉是肉,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普润擦了把手,冲二狗笑道:“如何?”
二狗满脸通红,低下头道:“师父真是杀猪的老祖宗!我没话好说,服了!从明天起我便永不杀猪!”
说罢,掉头便走。
“慢着!”普润喊住他,大笑道,“你不杀猪,别人要吃肉怎么办?我看你倒不必改行,只要你以后不要欺负人
家孤儿寡母就行了!既然来了,吃点肉再走不迟啊!”
二狗哪还敢留下吃肉,飞也似的跑了。
卢小闲这才得出空来,像看怪物一样盯着普润:“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贫僧说了,施主可得为贫僧保密呀!”
卢小闲点点头。
原来,这三娘是个寡妇,丈夫去世后,独自抚养两个儿女,孤儿寡母,处处艰难,事事受欺。
去年,三娘含辛茹苦养大了一头猪,一家人都指着它换钱呢,就连过年也没舍得杀猪。
前些日子三娘急着用钱,便想杀了猪换些银子,可约好来帮忙杀猪的屠户却不见人影。三娘只好又跑到集上去请,那些屠户却都支支吾吾,推说走不开。
这时,一个叫二狗的屠户挤眉弄眼地朝她喊:“三娘,要杀猪吗?要不要我二狗哥帮忙啊?”
三娘回过神来:怪不得别的屠户都不肯答应,原来是二狗从中作梗!
这二狗本是附近的一大恶人,他也是屠夫,长得人高马大,满脸横肉,一把杀猪刀时常带在身边,动不动就拔出来,别人凡事都让着他三分。
二狗看上了三娘,不料三娘坚决不从。他恼羞成怒,扬言要给三娘一点颜色瞧瞧。谁想到,他居然想到在这事上报复起三娘来。
当下,三娘恨恨地朝地上吐了口口水,怒道:“我就是去请个和尚来杀猪,也不要你帮忙!”
回来后三娘望着那头肥猪,不禁哭出声来。自己一个弱女子,儿子又只有十岁,哪能杀得了这头猪?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先养着了。
那二狗却不断纠缠于她,三娘知他别有所图,仍说道:“我就是去请和尚杀,也不要你帮忙!”
可那猪越长越大,跟头牛似的,别说他们孤儿寡母,就算是寻常屠户,没几个人,恐怕也放不倒。
三娘思来想去,把心一横,决定自己杀猪。
打定主意,三娘到厨房拿了把菜刀,儿子抱了把斧子,女儿也捡起一根柴火,一家三口向着猪圈杀过去。
一家人把心里的悲苦愤恨全冲着那头猪去了,刀棍齐下,没头没
脑便是一顿乱砍。
那猪也不是吃素的,脑袋吃了一菜刀,屁股挨了一斧子,后腿又中了一棍,暴躁不已,怒叫着一头撞出猪圈,朝着院外狂奔逃命。
三娘一看傻了眼,这下如何是好?
怔了半晌,举着菜刀斧头去追。
正巧普润路过,也不知怎的,那猪就被他治住了。
一见普润,三娘忙道:“师父,这猪是我家的。”
普润怔了怔,打量打量他们一家三口,又瞧瞧地上的猪,似乎明白了,哑然失笑:“你们要杀猪吗?咋这样杀法?怎么不请个人帮忙呀?”